第145章 中秋危局,生死一线(2/2)
“迷烟!闭气!”侍卫疾呼。
可已经晚了。
朱允炆只觉头晕目眩,视线迅速模糊。他咬破舌尖,剧痛让神智勉强清醒,却见楼下殿内已然大乱——
那三十六口红木箱笼,不知何时箱盖已全部弹开!
箱中窜出的不是礼器,也不是灯烛,而是数十条碗口粗的、嘶嘶吐信的…
活蛇?!
不,不是活蛇。
是缠着硫磺、硝石、裹着油脂的麻绳“火蛇”!蛇头处绑着燃烧的火折,一旦窜出箱子,遇空气即燃!
“轰——!!!”
第一条“火蛇”撞上殿柱,炸开一团烈焰!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
爆炸声连环响起!烈焰裹挟着刺鼻毒烟,如同地狱之火,瞬间席卷整个大殿!琉璃窗炸裂,梁柱燃烧,无数碎木、瓦砾如暴雨般砸落!
“护驾出殿!”宋忠嘶声狂吼,带着皇城司精锐拼命向灯楼冲来。
可火势蔓延太快,殿内人群哭喊奔逃,互相践踏,通往殿门的道路已被火焰和倒塌的梁木封死!
灯楼顶端,朱允炆被两名侍卫架着,竭力保持清醒。他透过浓烟俯瞰,只见殿外广场上也已乱成一团——那顶朱漆花轿炸开了,轿中窜出的不是女眷,而是八名手持弯刀、脸蒙黑布的死士!他们与禁军厮杀在一起,刀光所过之处,血光迸溅!
更远处,夫子庙围墙外,隐约传来更大的骚动,似有无数人在呐喊冲撞…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连环杀局。
灯楼毒烟困住皇帝,殿内爆炸制造混乱,殿外死士牵制禁军,庙外恐怕还有伏兵…
“陛下,从这边走!”一名侍卫劈开侧窗,窗外是夫子庙后园的假山。
朱允炆点头,正要跃出,眼角余光却瞥见——
灯楼下方,偏殿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礼部小吏服饰的身影,正悄然举起一架弩机。
弩箭所指,正是他的后心!
箭簇在火光中泛着幽蓝的毒光!
“陛下!!!”
“轰——!!!”
夫子庙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如同闷雷滚过金陵城。
况钟刚刚冲进金川门,闻声勒马,抬头望去时,只见东南天空已被浓烟和火光染成暗红色!
“还是…晚了吗?”他心脏骤缩,几乎窒息。
但下一瞬,他猛抽马鞭,战马吃痛,嘶鸣着冲过混乱的街市,直扑夫子庙!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百姓惊恐奔逃,店铺关门,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正从各处向夫子庙汇聚,但街道拥堵,行进缓慢。更可怕的是,有些小巷中竟有蒙面人在趁乱抢劫、纵火,显然有人刻意制造更大的混乱!
“让开!都让开!”况钟挥鞭开路,心中寒意愈盛。
这绝不是简单的刺杀或爆炸,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全面骚乱!“影蛇”要的不是皇帝一人的性命,他们要的是整个南京城陷入瘫痪和恐慌!
终于冲进夫子庙广场。
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况钟也倒吸一口凉气。
主殿已化作一片火海,烈焰冲天,梁柱崩塌声不绝于耳。广场上尸横遍地,有被炸死的,有被踩踏而亡的,更有许多身着黑衣的死士尸体,与禁军、侍卫的尸体纠缠在一起,显然经过惨烈搏杀。
混乱的人群中,况钟一眼就看见了被十余名侍卫拼死护在中间的朱允炆。
皇帝衣袍染血,左臂似乎受伤,但依旧挺立,正厉声指挥侍卫结阵防御。他周围,宋忠带着皇城司精锐正与数十名蒙面死士血战,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混成一片。
但最让况钟心惊的,是火场外围的一处高台——
那里,本该负责外围警戒的新军第二营火枪队,此刻竟有数十人调转枪口,齐齐瞄准了皇帝所在的方向!
带队的一名参将高举佩刀,正要下令开火!
“叛军!”况钟目眦欲裂,从马背上直接跃起,凌空扑去!
“放——”参将的“箭”字还未出口。
“噌!”
一道剑光如白虹贯日,破空而至!
况钟人在半空,手中佩剑脱手飞出,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名参将的咽喉!
剑势未尽,带着参将的尸体向后倒飞,钉在一根烧焦的梁柱上!
参将双目圆瞪,至死难以置信。他倒地时,衣领散开,露出颈后一个清晰的刺青图案——
一弯新月,环绕三颗星辰。
这图案,况钟在皇城司提供的北元密档中见过!
新月弯刀部,黄金家族直属的精锐侍卫,世代守护元帝陵寝,誓死不降明朝!他们的子弟潜入明军,忍辱负重二十年,等的就是今日!
“魏国公部下有叛徒!护驾!!”况钟落地翻滚,夺过一名死士的弯刀,狂吼着杀向高台。
那数十名火枪手显然没料到变故突生,稍一愣神,已被况钟冲入阵中!刀光过处,血溅五步!
“稳住阵型!瞄准叛军!”混乱中,徐辉祖的怒吼声从另一侧传来。
这位老将显然也刚赶到,见此情景须发皆张,亲自率亲卫队杀向叛军。新军中忠于朝廷的士兵也反应过来,纷纷调转枪口,与叛乱的同袍厮杀在一起。
火枪轰鸣,白烟弥漫。
一场本该射向皇帝的齐射,变成了新军内部的自相残杀。
朱允炆在侍卫重重保护下,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弯腰,拾起那名参将落地时脱手的佩刀。
刀是制式军刀,但刀柄底端,有一个极隐蔽的暗格。
他拇指用力一按,“咔”一声轻响,暗格弹开。
一枚象牙令牌滚落在地。
令牌正面雕龙,背面刻字——
“天权”
北斗第四星,主谋略。
而在“天权”二字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阴刻篆文:“影廷·谋主令”。
朱允炆盯着这枚令牌,忽然笑了。
笑声很冷,冷得周围侍卫都打了个寒颤。
“好,很好。”他缓缓站直身体,将令牌握在掌心,“‘影蛇’不是一条蛇,是七条。北斗七星,各司其职。天枢掌刺杀,天璇掌钱财,天玑掌渗透,天权掌谋略…那么,今日在夫子庙设局的,就是这位‘谋主’了。”
他抬头,望向火场外越来越混乱的南京城。
“炸庙是假,杀朕或许也只是幌子。”朱允炆的声音穿透爆炸和喊杀声,清晰传入身旁每个人耳中,“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制造一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乱。让全天下人都看见,大明的都城在中秋佳节陷入火海,皇帝遇刺,军队叛乱…届时,无论朕是死是活,大明的威信都已荡然无存。”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如冰刃:
“而一旦朝廷威信崩塌,他们在七镇布置的后手,才会真正启动。那才是…真正的‘灯火’计划。”
两个时辰后。
夫子庙的火势终于被控制,但主殿已化为废墟,余烬中冒着缕缕青烟。废墟间,兵士和仵作正在清理焦尸,已清点出八十余具,其中过半是百姓和香客。
偏殿一角,宋忠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陛下,箱笼下方发现一条地道,入口被石板掩盖,石板下有新近开凿的痕迹。地道宽五尺,高七尺,向北延伸…初步探查,至少通出三里,出口应在秦淮河某处码头。”
朱允炆站在废墟边缘,明黄袍角沾满烟灰。他手中仍握着那枚“天权”令牌,闻言抬眸:“地道里有发现什么?”
“有拖拽痕迹,还有…”宋忠迟疑一瞬,“几滴尚未干涸的血迹,血迹旁落下一枚这个。”
他双手呈上一物。
又是一枚象牙令牌。
但这枚令牌的背面,刻的不是“天权”,而是“开阳”。
北斗第六星,主刀兵、征伐。
“开阳…”朱允炆接过令牌,指腹摩挲着阴刻的字迹,“所以,今日在庙外制造骚乱、指挥那些死士的,是这位‘开阳星主’。而设下灯楼炸庙之局的‘谋主’天权,和在外统兵作乱的‘将星’开阳,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忽然转身,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况钟:“况卿,你星夜驰援,救驾有功。但朕问你——你从苏州赶来时,沿途可曾发现其他异状?”
况钟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见快速禀报:“臣途经丹阳时遇官道山崩,绕行江边,见江上有三艘可疑漕船向南京疾驰。船上之人…其中一人立于船头,左手仅四指,与寒山寺密室中死去的‘四指人’特征一致!”
“四指人没死?”宋忠愕然。
“恐怕寒山寺那个是替身。”朱允炆冷笑,“真正的‘四指人’,此刻应该就在那三艘船上。而船上装的…”
他话音未落,一名满身烟尘的皇城司暗探狂奔而来,扑跪在地:
“陛下!水西门急报!‘龙牙’在水西门外码头截获三艘漕船,船上搜出黑火药两千余斤!接应之人中有一名六指太监,疑似内官监司钥王德,现已服毒自尽!但…但在搏斗中,有一艘船撞上码头栈桥,部分火药爆炸,水西门码头受损,邻近的两座漕运仓房起火!”
“伤亡如何?”
“码头值守兵士死伤三十余人,仓房存粮约五万石被焚!火势已控制,但…但江对岸的扬州、镇江等地,刚刚传来烽烟信号——七处漕运枢纽同时告急,均有爆炸、纵火、暴乱!”
整个废墟前,瞬间死寂。
只有远处百姓的哭喊声、兵士的号令声,以及秦淮河上传来的、越来越急促的警钟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哗。
朱允炆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无半分波动,只剩下帝王应有的、冰封一切的决断:
“传朕旨意——”
“第一,全城戒严,五城兵马司、禁军、新军即刻接管所有城门、要道。凡无官府文书者,一律不得出入。”
“第二,命徐辉祖统筹全城防务,凡有趁乱劫掠、纵火、散布谣言者,立斩不赦。”
“第三,宋忠,皇城司即日起彻查全城,凡与‘影蛇’有关联者,无论官民,一律锁拿。重点清查军中将领、六部官员、内廷太监…朕许你动用一切手段。”
“第四,”他看向况钟,“况卿,朕命你为钦差,持朕金牌,即刻前往扬州。扬州乃七镇枢纽,乱象最甚。朕给你三千新军,许你先斩后奏之权。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在三日之内,平定扬州之乱,揪出‘影蛇’在漕运系统的所有暗桩。”
“臣,遵旨!”况钟重重叩首。
朱允炆最后望向东南方。
暮色渐沉,金陵城千家万户开始点亮灯火。这本该是团圆喜庆的中秋之夜,此刻却笼罩在烽烟与血腥之中。
满城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皇帝年轻而凝重的面容。
真正的“灯火”计划,此刻才刚拉开序幕。
而这场大明与“影廷”之间的暗战,已从阴影之中,彻底摆上了台面。
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