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阳奉阴违,暗涌围城(1/2)
建文四年的夏日来得格外酷烈,江南水乡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带着蒸腾的水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苏州府衙那阔朗的正堂内,高大的镂空雕花木窗半敞着,勉强透进几缕晨光,在打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却驱不散笼罩厅堂的凝重。
年仅三十五岁的同知况钟身着簇新的青绸鸂鶒(音:西翅)补服,站在堂前主位,身形如松柏般挺拔。他那张清癯而端正的脸庞,此刻因肃然的神情而显得格外冷峻,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堂下分列两旁的各级吏胥、书办。这位来自江西赣南、曾因在漕米舞弊大案中不畏强权、抽丝剥茧而赢得“廉吏”赞誉,进而被皇帝破格拔擢的干才,如今被赋予了在南直隶最为膏腴富庶、也最为盘根错节的苏州府推开“清丈田亩”这一国策先锋的重任。皇帝的期许,夏尚书的提点,江南土绅的警惕目光,以及他心中那份为民请命、力促中兴的理想,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双肩。他的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大堂中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诸位同僚!”况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朝廷清丈田亩,明土地,核丁口,乃陛下整肃吏治、均平赋役、削除积弊之根本!亦是推行‘一条鞭法’,实惠民生的根基!此事关乎国本,关乎万民福祉!今日起,本官将亲自率领清丈队伍,逐村、逐户、逐片丈量!一尺一寸,务求分明!一田一地,必得其所!凡有弄虚作假、隐匿田亩、阻挠公事者——无论士绅豪右、胥吏差役,一律按《大明律》从严惩治,绝不姑息!”
话音落处,堂下众人神情各异。几位年轻、曾受过况钟简拔的书吏,面露振奋与敬仰之色,暗暗挺直了腰板;部分老成持重的僚属,则低眉顺眼,心下却是五味杂陈;角落里几位面色略显油滑的府吏,则眼珠微转,交换着讳莫如深的眼神。
“为震慑宵小,保清丈无虞,”况钟目光转向堂外侍立的军官,“苏州卫百户徐荣!”
“末将在!”一名身着铁甲的军官阔步入堂,单膝点地,甲胄铿锵作响。
“着你即刻选派精悍军士二十名,全副武装,随清丈队下乡!凡遇阻挠滋事、抗拒清丈者,无论身份,当机立断,当场擒拿!若有敢公然暴动、袭击官差者,可依律就地格杀!”况钟的声音陡然转厉,透着一股铁血之气,让本就微凉的厅堂仿佛又降了几分温度。
“末将遵命!”徐荣抱拳领命,声若洪钟。他身后挑选出的二十名军士,个个魁梧彪悍,手持长矛腰悬利刃,沉默地在堂外列队。刀锋的冰冷光泽与鸂鶒补服的文雅之色形成鲜明对比,给这场以“量地”为名的文事,平添了数分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况钟此举,就是要告诉那些心存侥幸、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朝廷新政,不仅有法有规,更有刀兵为后盾!
与此同时,在距离苏州府并不算遥远,却自有一方天地的应天府江宁县衙后院花厅内,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县令周文远端坐在一张酸枝木官帽椅上,身着常服,神态悠闲。他年近五旬,保养得宜,面皮白净微胖,一双细长的眼睛常带着三分笑意,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抚弄着手中把玩的一只天青釉钧窑茶盏。薄胎瓷盏盛着明前新采的碧螺春,茶香袅袅。坐在对面的县丞赵德海屏息静气,带着惯有的谦恭笑容,小心地侍候着。
“夏大人那边的急递文书,自然是到了。”周文远啜了一口香茶,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平和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朝廷要清丈天下田亩,推行‘一条鞭法’,这是陛下的宏图伟略,我等身为臣子、一方父母,自当…‘奉命唯谨’,竭力配合才是啊。”
他将“奉命唯谨”四个字咬得略重,尾音微微拖长,意味深长。
“明府深谋远虑,下官叹服。”赵德海立刻应声,身体微向前倾。
“嗯…不过嘛,”周文远放下茶盏,随手从书案旁一个不起眼的梨花木匣子里,取出了一把颜色暗沉、略显老旧,刻着些许磨损花纹的木尺。他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这田亩之事嘛,自古千头万绪,盘根错节。尤其是我江宁这地方,水网密布,田地高下肥瘠不一,各家祖辈流传下来的契约田券更是五花八门。清丈,自然是要清的…只是急不得,须得‘循序渐进’,才能‘不扰民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赵德海看着那把旧尺,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周文远将那把旧尺轻轻推到赵德海面前:“瞧瞧这个,眼熟不?这可是老物件了,洪武二十二年,县衙丈量公田,用的就是这东西。我前些日子让工房书办仔细比量过,嘿嘿,这把尺啊,比起朝廷如今三申五令颁布的‘标准清丈尺’,不多不少,正好长了三分!”他看着赵德海会意的眼神,慢悠悠地补充道,“这一长三分不要紧,丈量百亩良田,登记造册时,写它个九十亩,那多出的十亩,不就…嗯?”
“高!明府实在是高!”赵德海立刻心领神会,脸上堆满了敬佩的笑容,“下官已经遵照明府上次的授意,私下里与户房、工房几位干办多年的老胥吏都说好了。凡沿河那肥得流油的水浇地,一律登记为‘洼地易涝田’;那山脚旱地贫瘠点的,反而酌情写成‘下等石田’;至于那些权贵们田庄边缘新‘垦’出来的…咳,新‘生荒’,自然更是照章办事。还有这新旧尺目的混用啊、册档的涂改誊录啊、鱼鳞图籍的对应标注啊…这些惯用的‘老法子’,老手们都是熟门熟路,绝不会留什么把柄,保管让户部下来的书吏也挑不出大毛病!”
“嗯,事情嘛,总要办得圆融些。”周文远满意地点点头,拿起茶盏又啜了一口,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表面上过得去,对朝廷有交代就行了。毕竟嘛…”他看向窗外繁茂的紫藤花架,意味深长,“陛下远在南京,新政的成败,看得是苏松这样的标杆,未必有闲心盯着我们江宁这小小的池塘。”
就在江阳县衙后堂这杯茶刚刚凉透的时候,从南京户部新派下来的年轻书吏陈明,怀揣着一腔报效朝廷的热血和满满一兜干粮文墨,踏进了江宁县的城门。
陈明,年方二十有二,出身于淮北寒门。十年寒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得以考取监生名额,又因策论切中时弊、算术精熟而被夏原吉赏识,选入户部见习。他读过太多古圣先贤的教诲,看过太多民间疾苦的记载,对皇帝陛下力推的“清丈田亩、一条鞭法”新政,充满了近乎虔诚的理想主义信念。在他眼中,这是一项涤荡污秽、扫清积弊、惠及亿万黎民的伟业。此番能作为执行新政的先锋,深入基层,他既兴奋又忐忑,立志要一丝不苟,做个清丈路上的“铁尺子”。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第一盆冷水。
他被分配跟随户房一位姓王的老书办王德——一个在衙门盘踞了三十多年,胡须花白、眼袋下垂、永远笑眯眯的老吏——下去丈量本县最大的地主,富甲一方的周乡绅(与县令非同一家族)的千亩良田。
清丈开始了。老吏王德指挥着差役,熟练地拉着丈绳前行。陈明一丝不苟地捧着朝廷统一颁布的“标准清丈铜尺”和空白图册做记录。偶然间,他目光扫过王吏手中使用的一把木制量尺。那尺子明显有些年头,木质发暗油腻。一丝疑虑爬上心头,他不动声色,在量过一段距离后,借故上前验看图纸的机会,取出自己的标准铜尺,悄悄与王德用过的那段木尺进行了比对。
“王书办,”陈明皱着眉头,声音虽还保持着谦恭,却带上了明显的疑惑,“您这把尺…似乎有些不对吧?学生适才用朝廷颁行的标准尺比了一下,您这尺量出的‘一尺’,较之标准足足长了三分有余!这如何使得?丈量田亩,尺度差之分毫,亩积可就谬之千里了!这可是欺瞒朝廷的大罪!”
王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堆砌得更深了些,那双看似混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拍了拍陈明的肩膀,动作随意得像在对待自家子侄:“哎呀,陈书吏到底年轻,见识少啊。不瞒你说,这把尺啊,是咱们江宁县祖上传下的老规矩了!洪武爷二十二年,官府在本地清丈时就用的这尺,老百姓都认这个!你说突然换上你手里这把锃光发亮的新铜尺…”他压低声音,凑近陈明耳边,带着一丝油腻的叹息,“丈出来的田亩数目和旧册子上的差别大了去了,那些佃户小民不明就里,还以为是田亩被官府硬生生‘量没’了呢?到时候嚷嚷起来,闹出民变,这‘扰民’、‘不体察下情’的罪名,咱们这些跑腿的,可担当得起吗?朝廷的新政是为了安民,不是为了激变呐!陈书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番话软中带硬,有理有据,夹杂着“祖制”、“民情”、“激变”这些大帽子,顿时噎得满腔热血的陈明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几天后,在核对抄录鱼鳞册资料(记录土地形状、四至、等级等的官方档案库图册)时,陈明又发现了更大的猫腻。他指着图册上标注为周乡绅名下、位于秦淮河畔一片沃野中的一块区域图,再比对实际地块,那分明是肥得一脚踩下去滋滋冒油的上等水田,紧挨着清澈的河堤引水沟渠,地势平坦开阔,长势极佳!
“王书办!”陈明有些急了,声音也高了些,“这里,图上标注的这片田,实物分明是上等的水浇肥田,土地肥沃,水源通畅,为何在鱼鳞册上,却被登记为‘下等洼地’?”按照登记规则,田亩等级决定赋税轻重,“下等洼地”只需“上等水肥田”不到一半的赋税!这其中的猫腻实在太大了!
王德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皱起眉头,那常年笑眯眯的脸庞第一次在陈明面前显露出一种属于老油条独有的威严和不耐烦。他冷冷地瞥了陈明一眼:“年轻娃娃!你读了几本圣贤书?懂什么田地稼穑?这地方看去是肥,没错!但它地势太低!你可知晓?”他手指用力点着图纸,“但凡梅雨季节一来,秦淮河水位稍稍上涨,这地方保准第一个倒灌!那水能没过膝盖!一片泽国!种下去的稻秧全烂在泥里!种一季颗粒无收都是常有的!这样的地,登成‘洼地下田’有什么错?我们这是体察实情,实事求是!难不成你还疑心衙门上下几十年的老吏,合起伙来诓骗朝廷,替那周乡绅谋私不成?!”最后一句语调猛地拔高,眼神锐利如刀,直逼陈明。陈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和扣上的大帽子弄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晚,陈明草草吃了口冷饭,心神不宁地回到下榻的低矮驿馆房间。简陋的木桌上,孤灯如豆,映照着他疲惫而沮丧的脸。白日里的屈辱、震惊和巨大的无力感在他胸中激荡。理想被冰冷的“潜规则”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深吸一口气,提笔的手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地在一本私密的小册子上奋笔疾书:
“五月十八,丈周绅田地。王吏用旧尺…量毕较标准尺余三分。理论,其言‘民情祖制’,搪塞之…”
“五月廿一,查鱼鳞册周绅河边田,实为上上水肥田,图册竟录‘下等洼地’!王斥我‘不明农事’,‘信口雌黄’…”
他将今日所见之“异”,心中之疑,甚至王德等人看似合理实则歪斜的辩解之词,一字不漏、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每一笔都蘸着初涉官场便遭重挫的苦涩与不屈。
灯火摇曳,将陈明伏案书写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斑驳土墙上。他全神贯注,未曾注意到,窗外墙根下的阴影里,一个人影已如壁虎般潜至窗下。借着窗纸上因年久破开的一个小洞,一双浑浊阴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屋内,将那奋笔疾书的背影和桌案上的私册看了个通透,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同一时间段,在江宁县城西一处早已荒废多年、香火绝迹的破败祠堂内,几支昏黄的烛火插在腐朽的供台缺口处。白莲教江宁分坛的香主马三,正对着几个心腹头目低声布置。他年逾四旬,面皮粗粝,眼神却带着一股邪异的精光。
“朝廷搞的清丈田亩,‘一条鞭法’,闹得鸡飞狗跳。这正是天赐良机!”马三唾了一口,“那些被夺了佃田、丢了土地的穷汉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都是咱们招揽教众、壮大队伍的好材料!你们几个分头去,到十里八乡去放话!就说清丈是假,朝廷就是想搜刮!想榨干咱江南人的血汗!想按新算下来更高的田亩数加赋税!让活不下去的都到咱们堂口来!只要诚心供奉无生老母,自有真空家乡,管饭!给活路!”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香主,上头…就是那位‘影蛇’派来的人…昨日又送来金银了。意思是,光靠散布消息还不够,得趁这乱象起来,真刀真枪地搞出点事,越大越好!最好…能激起民变!把事情搅到苏州府那边那位姓况的官儿也兜不住!”
马三眼中暴戾之气一闪,狞笑了一声:“他们出钱,我们出力!弟兄们练得刀枪棍棒,不就是等今天?不过记住,不管是烧仓还是聚众殴斗,事后都给我在现场留个记号!”他拿起一根烧黑的柴棍,在满是灰尘的香案上歪歪扭扭画了条盘踞的蛇。“就这个!这叫‘影蛇为凭’!是规矩!也是给上面交差!”
三日后。
阳光毒辣地炙烤着田野。正是清丈队下乡丈量周乡绅另一处靠近水圩的大片田地的日子。陈明虽然前几日遭遇挫折,但执拗之气反而被激起,今日格外留心。他亲自拉着丈绳的一端,眼睛死死盯着另一端的差役和王德手中的旧尺。
突然!从旁边茂密的竹林深处毫无征兆地冲出数十名衣衫褴褛、高举粗劣锄头木棒的人!
“官府没良心呐!不给我们活路!”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振臂狂呼,声音嘶哑悲愤,“这些地都是俺们祖祖辈辈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荒,流了多少血汗才有了这点薄田!凭啥官府说丈就丈?凭啥说改就改?这不是要收回去又是啥?!乡亲们!砸了他们的量竿!撕了他们的烂册子!保咱们命根子啊!”
人群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呐喊震天,疯狂地冲向混乱的清丈队伍!差役们猝不及防,瞬间被冲散。陈明一个趔趄,被裹挟在混乱的人群中推倒在地!他怀中那本记录着诸多疑点的私册,也随着摔倒而掉落在地!
混乱中,离他很近的王德眼睛一眯,如毒蛇般精准地瞥见了地上那本沾了泥土的褐色小册子!他动作快得出奇,抢在他人踢踏上前之前,一个弯腰便将册子死死抓在手中,同时猛地翻开!
几页后,“王吏用旧尺…量毕较标准尺余三分”,“鱼鳞册河边田…实为良田录洼地”等墨迹赫然在目!
“好你个陈明!”王德猛地高举册子,声音凄厉尖锐,压过了喧嚣的混乱!“竟敢背地里私造账册!捏造事实!污蔑乡绅良民!诽谤衙门政务!其心可诛!来人呐!把这藐视朝廷、扰乱公务的小贼给我拿下!!”
陈明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沾着泥污:“王书办!你血口喷人!那是…”
“你闭嘴!”匆匆闻讯赶来的县令周文远带着大队衙役赶到场。他看也不看混乱的现场和被推倒的器物,径直走到高举证据的王德面前,冷冷瞥了一眼陈明,目光如冰:“陈书吏!你业务不精,本官已有耳闻!如今竟敢擅改清丈数据,私造伪册,污蔑地方,煽动民心!实乃不堪造用之行!念你年轻气盛,又是初犯…来人!”
他猛地指向脸色惨白的陈明:“暂免其杖刑!将他身上户部差役腰牌先行收缴!即刻遣送户部衙门待参!本官自会将此案详情申奏朝廷!”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挣扎嘶喊的“陈明!不!我是清白的!县令!那些尺!那些田…”陈明奋力挣扎,却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混乱的“暴民”看到官府大老爷到场拿人,为首的壮汉使了个眼色,人群开始骚动后退,转眼间便消失在竹林中,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个被打伤的差役低声呻吟。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周文远看着被拖走的陈明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和站在他身旁、嘴角带着一丝诡笑的老吏王德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当夜,两名周文远的亲信“护送”着被捆绑束缚、堵住嘴巴的陈明上了一辆简陋的棚车,连夜驶向南京。在他那个被翻捡过一遍、已无任何“违禁物”的行囊最底层,不知何时被塞入了一张普通的土纸。纸上没有落款日期,只有用最普通的廉价墨汁画着一条扭曲的、正吐出细小信子的蛇简笔画。
苏州府这边,况钟亲率的清丈队正遭遇更猛烈的风暴。
他们在清查城内一位背景复杂、与漕运盐商皆有勾连的米行大东主(其背后亦有地方豪强的影子)位于城外的一处隐秘田庄时,刚刚展开丈量器具,变故陡生!
只听四下里一声急促的铜锣巨响!随即,从四周茂密的桑树林、芦苇荡、甚至是看似平静的村落里,瞬息间涌出不下百余人!这次不再是衣衫褴褛的“农民”,而是清一色青壮男子!他们大多以布巾蒙面,手持磨得雪亮的铡刀、长柄柴斧,少数几个手中竟握着制式的钢刀!步伐整齐划一,行动迅捷!甫一出现,便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无声地、杀气腾腾地将清丈队连同那二十名军士,一同死死围在中间!
没有嘶喊,没有口号!只有一股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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