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水泥提产，坚基初奠（2/2）

然而，一位参与过格物院早期试验的老工匠却显得颇为镇定，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高声喊道：“大人莫慌！各位兄弟也别乱！这水泥不怕雨！接着干！该抹光的继续抹光！”

工部员外郎将信将疑，但见那老工匠和几位格物院派来的技术指导都神色如常，便强压下恐慌，下令道：“听老师的！继续施工！”

暴雨倾盆而下，刚刚铺设的水泥地坪完全暴露在雨水中，表面泛起水光。但令人惊奇的是，地坪并未被冲散，灰浆反而在雨水中显得更加润泽。工人们冒雨作业，踩着泥泞，继续完成抹光程序。

约莫半个时辰后，雨过天晴，阳光重新洒下。工部员外郎迫不及待地冲到一片刚完成的地坪前，蹲下身仔细查看。只见被雨水冲刷过的水泥地面，非但没有损坏，反而呈现出一种更加致密、均匀的青灰色泽，用手触摸，已经能感到明显的硬化和发热（水化反应放热）。

那老工匠笑呵呵地走过来，指着地坪说：“大人请看，这便是水泥的神奇之处。它不但不怕水，其凝固硬化，本身就需要水分参与。这场雨，反倒是帮了忙，让它凝结得更均匀、更彻底！只要不是被水流直接冲击破坏形态，越是湿润养护，后期强度越高！”

工部员外郎看着眼前光滑如镜、坚硬异常的地坪，再回想刚才的虚惊一场，不禁感慨万千：“神物！果然是格物院出的神物！以往需要小心翼翼防护、耗时多日才能干透的工序，如今竟可无视风雨，进度何止快了数倍！看来这淮安枢纽的竣工日期，要大提前了！”

如果说淮安的地坪铺设是室内精细作业，那么天津新港的防波堤工程，则是与大海搏斗的宏大场面。

这里曾是荒凉的盐碱滩涂，如今却已成为北方最大的建筑工地。海风呼啸，浪涛拍岸。一条初见雏形的巨大防波堤，如同一条灰色的臂膀，顽强地伸入渤海，意图为未来的港口挡住风浪的侵袭。

与传统采用巨大条石垒砌、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才能完工的防波堤不同，这条新堤的主体，采用的是木模板围挡、内部浇筑水泥混凝土的创新工艺。巨大的木制模板如同城墙的骨架，屹立在波涛之中。搅拌区设在高地上，数倍于淮安工地的搅拌槽同时工作，将水泥、沙石和海水（格物院试验证实海水亦可使用，且能加速早期强度形成）混合成混凝土。

粗大的竹管和人力组成的传送链，将稠厚的混凝土源源不断地送入模板之内。工人们喊着震天的号子，用振捣工具确保混凝土填充密实，排除气泡。

曾经对海运和水泥持强烈怀疑态度的漕运总兵官（已被调任参与港口建设），此刻正站在新筑起的一段堤坝上。海风吹动他花白的须发，他凝视着脚下这灰蒙蒙、却异常坚实的“新事物”，眼神复杂。

他忽然抽出随身的佩刀，运足力气，猛地向堤体表面砍去！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刀刃与水泥表面碰撞，溅起几点火星。总兵官收刀一看，锋利的刀口竟然崩开了一个小缺口，而水泥堤面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他沉默良久，收刀入鞘，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对身旁的港口督造官叹道：“以往修筑此等石堤，需开采巨岩，舟车劳顿，民夫死伤无数，没有三年五载，难以功成。如今……月余时间，堤体已然成型，坚逾铁石！老夫……服了！有如此坚基，何愁我大明海港不固？何愁海运不通？”

督造官笑道：“总兵大人所言极是。据南京来报，格物院水泥日产已增至八百石，后续还会增加。这天津港，乃至陛下规划中的登州、旅顺诸港，都将以此水泥，快速建成！”

暮色渐沉，南京皇城，乾清宫西暖阁。

御案之上，灯烛明亮。朱允炆正仔细阅读着由百里弘亲自呈递的奏报。奏报详细记录了水泥日产突破八百石的工艺细节、淮安地坪施工中“雨中作业”的意外验证、以及天津防波堤的惊人进度。

百里弘垂手立于阶下，补充道：“陛下，根据目前立窑运转情况，工坊规模可进一步扩大至三十窑。若原料供应充足，匠人培训跟上，届时日产量可达两千石以上。如此，则不仅供应淮安、天津等现有工程绰绰有余，九边要塞之重修加固，各地驰道官路之兴筑，乃至陛下曾言及之大型水利，皆可提上日程，再无物料匮乏之忧！”

朱允炆放下奏报，目光投向窗外朦胧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用水泥筑起的坚固堡垒、平坦大道、巨型港口，正如同帝国的筋骨血脉，在广袤的疆土上飞速延伸、强化。

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奏报的末尾，饱蘸墨汁，挥毫写下了力透纸背的六个大字：

“大建之基，自此始矣。”

这不仅仅是对水泥量产成功的肯定，更是对一个崭新时代的宣言。帝国的根基，将因这看似平凡的灰色粉末，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固。工业化力量的种子，已然破土，即将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