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工赈安民，流民归心（2/2）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起初，流民们将信将疑。停止施粥？要去干活？还要考核？恐慌和不满的情绪在蔓延。但当第一锅冒着腾腾热气、米粒饱满的稠粥，连同松软的抗饿炊饼被抬到工地旁，当第一批敢于尝试的流民在监工（由识字的流民和低级官吏混合担任）的带领下，领到崭新的铁锹、镐头，并被告知如何操作后，怀疑渐渐被求生的本能和对温饱的渴望所取代。

朱高炽没有坐在衙门里听汇报，他亲自来到了工地。他肥胖的身体在坑洼不平的工地上行走颇为吃力，但他拒绝了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巡视着。他看到一些流民使用工具不得法，效率低下，便挽起袖子，不顾身份，亲自上前示范如何发力更省力，如何配合更高效。他的动作虽不矫健，却异常认真。

在一处正在试用水泥抹面的城墙段落，几位老工匠对着那灰扑扑、粘稠的泥状物窃窃私语，不敢下手。朱高炽走过去，抓起一把水泥，对众人说：“此物名曰‘水泥’，乃格物院秘法所制，看似寻常，遇水凝固后，坚逾磐石！”他命人当场演示，将水泥涂抹在砖石缝隙，浇水养护。不久，当监工用铁锤敲击那连接处，发出清脆的“铛铛”声时，围观的人群，尤其是那些修了一辈子城墙的老工匠，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一位须发皆白、脊背佝偻得像只虾米的老工匠王三驼，用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光滑平整、浑然一体的水泥墙面，老泪纵横：“神物！真是神物啊！老汉我修了一辈子城，用过的糯米灰浆数不清，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用上这等宝贝！这……这简直是鲁班爷显灵了啊！”他的激动感染了周围的人，对这项新工程的好奇和信心大增。

王纶主事拿着上午的支出记录，眉头又皱了起来：“参议，仅半日，耗米已近百石，这还不算工具磨损、伙食开销……下官还是担心……”

朱高炽正在看各工段报上来的进度简表，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意的笑容：“王主事，眼光要放长远。你看，”他指着报表，“西段城墙，因为用了水泥，进度比预计快了两成。南门外的官道地基清理，也超额完成。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心可用，效率可期！现在看似花费多，但工程提前完成，我们节省的人工管理时间、后期维护成本，将是巨大的。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指着账房外那些领到米粮，脸上第一次露出踏实笑容的流民：“你看他们，现在领到的是活命的米，也是安定的心。他们有了奔头，就不会再去想如何抢劫、如何暴动。这笔账，是算不清的民心账，社稷安稳账！”

他特别嘱咐王纶：“记工要公平。我让你挑选那些识字的流民担任记工员，给予双倍米粮，就是要确保记录准确，无人敢克扣贪墨。要让每一滴汗水，都换来应得的报酬。”

朱高炽并没有满足于初步的顺利。他继续在工地上巡视，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传统的“夯土筑城”方式，效率太低，完全依赖人力反复捶打。他立即召集在场的工部匠户和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工匠。

“为何一定要现场夯土？”朱高炽指着远处格物院试验场的方向，“我见格物院有制砖之法，为何我们不能用水泥预先制作大型的墙板或城砖，到时如同搭积木一般拼接起来？岂不省时省力？”

这个想法让工匠们目瞪口呆，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大有可为。众人立刻围在一起，就地画图讨论起来。

接着，他又看到运输土石的队伍大多使用简陋的独轮车，效率低下，且极易损坏。他想起南下时见过的漕船结构，便提出：“可否仿照漕船载重稳定的原理，设计一种四轮甚至多轮的板车？车身低平，容量大，用牛马或多人牵引，专门用于工地运输？”

这些看似微小的技术改进建议，出自一位亲王参议之口，让随行官员和工匠们深感意外，也备受鼓舞。很快，改进方案被付诸实践。预制水泥构件的想法开始尝试，新的运输板车也着手设计。一点一滴的革新，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提升效率的浪潮。

朱高炽还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他在工地旁相对安静的一角，划出一块地方，用苇席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棚子，挂上牌子——“识字堂”。他规定，每日工歇时间，流民中的孩童可以在此聚集，由官府聘请的一位因战乱流落至此的老秀才，教他们认读《千字文》、《百家姓》。并不求他们考取功名，只希望他们能识得几个字，明白些道理，未来能多条活路。

这一举措，在那些目不识丁的流民心中，激起了远比一顿饱饭更深的波澜。读书，那是士绅老爷家孩子才有的权利！如今，他们的孩子竟然也有了机会？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启蒙，却仿佛在绝望的深渊里，投下了一束微弱却真实的光。

（第12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