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岁首余暇,家国萦怀(2/2)
月光与宫灯的交映下,那些融化中的冰棱,以及檐角石兽投落在雪地上的扭曲阴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渐渐变幻、重组,最终化作了另一幅图景——一幅弥漫着水汽、波涛汹涌,却指向无限可能和遥远财富的航海蓝图。
晨曦微露,清冷的光线透过窗棂上精美的冰裂纹图案,在寝殿内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皇后马氏已经起身,正轻手轻脚地给还在熟睡中的朱文圭系上柔软的丝绸兜肚。她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孩子的安眠。
系到最后一个盘扣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发现皇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单手支着肘,侧卧在枕上,静静地凝视着她,嘴角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陛下看什么呢?”马氏脸上微微一热,泛起一丝红晕,手下意识地一紧,结果那用来系兜肚的细软金线,反而缠在了盘扣上,一时解不开了。
“看你鬓角沾了点从枕芯里漏出的棉絮,”朱允炆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那点白色絮状物拂去,声音带着晨起的些许沙哑,“洁白轻柔,倒像是昨夜未化的雪,不小心落在了你如墨的青丝上,恰似雪落墨梅,别有风致。”
这番带着文雅诗意的话,让马氏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两人的低语和动作,终究还是惊动了睡在中间的小儿子。朱文圭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像只温暖的小虫子般,下意识地往父母中间最暖和、最安全的地方钻。一家三口便这样挤在温暖如春的暖炕上,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清晨。晨曦逐渐变得明亮,将糊窗的高丽纸染成了一片温暖的蜜色。
这时,也醒了过来,正赖在父皇身边的朱文奎,忽然发现了什么,伸出小手揪住了朱允炆中衣领口一处极不起眼的脱线处,好奇地扯动着那根冒出来的红线头。他越扯越长,那根红线仿佛没有尽头般,最后竟从朱允炆的袖袋里,连带扯出了半幅折叠着的绣帕!
马氏眼尖,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年前费了不少心思,为皇帝绣制的“虎啸山林图”帕子,本是作为生辰贺礼的。她拈起帕子,仔细看了看那处因为赶工而稍显急促的收针处,不禁微微蹙眉:“这虎尾的针脚……当时只顾着赶在陛下生辰前完工,收得急了些,不够圆润饱满。”
朱允炆却不在意,顺手将那块绣帕轻轻覆在刚刚完全清醒、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朱文圭小脸上,逗弄着他:“文圭,闻闻看,这帕子上可还带着你娘身上那股好闻的沉水香味道?”
小家伙不明所以,用力嗅了嗅,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按照祖制,年初三需举行简单的家族祭祀,告慰先祖。庄重的偏厢内,烛火通明,朱元璋及其它先祖的画像悬挂在正壁,气氛肃穆。
轮到敬酒时,年仅四岁的朱文奎努力想双手捧起那只有些分量的铜爵,小小的手臂却不停使唤,一个不稳,清冽的酒液顿时晃出了不少,洒在了太祖朱元璋那威严的画像前。
负责引导祭祀的礼部官员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按礼制轻声呵斥引导,朱允炆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亲自上前,接过那铜爵,然后用自己温暖的大手,稳稳地包裹住儿子那双还有些颤抖的小手,共同将爵中之酒,缓缓酹洒于地。
“无妨,”朱允炆的声音在安静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低头对儿子,又像是说给在场的宗室和官员们听,“太祖高皇帝少年时,于凤阳皇觉寺为僧,曾放牛于野,饥寒交迫。那时节,怕是连一只盛水的粗糙木碗,都难以安稳捧住呢。”
他握着儿子的小手,感受着那稚嫩的脉搏,低声讲述起朱元璋少年时如何用宽大的荷叶小心翼翼地兜起溪水解渴的往事。皇后马氏在一旁默默地添着香火,趁人不注意,悄悄将几样供桌上较为坚硬、不易克化的传统供果,换成了尚膳监特制的、更适合幼儿肠胃的软糯糕饼。
当祭祀的香烟袅袅上升,缭绕至房梁间那幅描绘太祖时期鼓励农耕、兴修水利的《农耕图》时,朱允炆忽然指着画中一个显眼的水车,对怀里的朱文奎说道:“奎儿,你可知画上这浇灌田地用的水车?如今在通州漕运枢纽的大粮仓旁,工部和格物院已然给它装上了精铁打造的轴承和齿轮,汲水的效率,比画上这个,快了何止十倍。”
他将古老的祭祀与最新的科技进展,巧妙地联系在了一起。
午后时光慵懒,坤宁宫暖阁内一家四口挤在暖阁的炕上小憩。两个孩子精神头十足,毫无睡意,缠着朱允炆讲故事。朱允炆便将《西游记》的故事信手拈来,加以改编,把原着里盘丝洞的蜘蛛精,说成了盘踞在海外岛屿、时常骚扰沿海百姓的倭寇妖精。
皇后马氏坐在窗边,就着明亮的光线,正细心缝补着朱允炆昨日在挹翠亭被墨迹沾染、后又不小心刮破的袍角。她听着皇帝的故事,忽然抿嘴一笑,抬头插话道:“陛下说的那孙悟空手中能伸能缩、威力无穷的金箍棒,臣妾听着,倒觉得与兵部军器局上月呈进宫来展示、据说能开山裂石的新式爆破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呢。”
朱允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与皇后相视而笑。这种将神话幻想与现实军备联系起来的奇妙联想,为温馨的家庭时光,平添了几分只有他们夫妻才懂的、关乎家国责任的默契。
天慢慢黑了下来,天空中的雪还在摇摇晃晃地慢慢下。原本定于今晚在乾清宫举行的、规模较小的皇室年节家宴,因次子朱文圭傍晚时分突然发起低热,而临时取消。尚膳监准备好的珍馐美味被撤下,换成了御医开具的、口味清淡的药膳粥品。
朱允炆心中记挂幼子,便将批阅奏章的地点挪到了坤宁宫。他怀里抱着裹在厚软貂裘里的朱文圭,一边轻轻拍抚着,一边就着炕桌上的灯火,翻阅着通政司刚送来的奏章。孩子因为发热而有些烦躁不安,一只滚烫的小手胡乱挥舞着,不小心抓到了朱允炆刚刚蘸饱朱砂、准备书写的御笔。
一笔浓重的朱红,瞬间被那只小手抹开,恰好糊在了刚刚展开的一份来自琉球中山王的进贡表章上。鲜红的朱砂在贡表的文字间晕染开来,形状竟有几分像一朵绽放的海棠花。
“文圭你看,”朱允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握住儿子那只好动的小手,引导着他的指尖,轻轻点在那片“海棠”之上,语气带着父亲的宠溺,“这像不像你去年抓周之时,死死抓在手里不肯放的那盒胭脂?”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份贡表附带的简易海图上,指着琉球群岛的位置,低声对怀中的孩子许诺般说道:“好好长大,将来,这岛屿周围海域里采来的最好看的红珊瑚,父皇都命匠人给你雕成小马驹玩儿,好不好?”
到了三更时分,朱文圭身上终于微微出汗,体温也逐渐降了下来,显然是熬过了最难受的时候。但他依旧紧紧攥着朱允炆的衣带一角,睡得并不安稳,似乎生怕父亲离开。朱允炆见状,便和衣躺在了儿子那张小小的童榻边,一手轻轻拍着孩子,与幼儿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鼾声中,疲惫地合上了眼。
皇后马氏提着一盏光线柔和的羊角灯,端着参汤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威严的皇帝蜷缩在小小的童榻边,已然熟睡,而榻上散落着几份他睡前用来逗孩子开心的、用废弃奏章折成的纸船。最靠近孩子枕头的那只纸船的船头上,还用朱笔画着一只歪歪扭扭、却透着几分稚趣和憨态的老虎头像。
连续几日的阴霾和雪花终于散去,天空湛蓝如洗。宫人们正在清扫各条宫道上的积雪,并将扫起的雪堆在路旁空地。几个心思灵巧的小太监,竟用这些积雪,堆砌出了三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老虎,虽然细节粗糙,但虎虎生威的神态竟有几分传神。
朱文奎看到后喜欢得不得了,围着雪老虎又蹦又跳,最后异想天开,非要给它们戴上乌纱官帽,说这样才是“老虎官”。朱允炆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乐,竟真的顺手摘下了自己头上那顶带有皇帝标识的、缀着东珠的暖耳,给那只最大的雪老虎戴了上去。
这一幕,恰好被一位循例入宫禀事的御史远远看见。虽然皇帝当时并未穿着正式朝服,此举也纯属父子嬉戏,但次日,通政司还是收到了一份语气委婉、内容却直指“君前失仪,有损威严”的劝谏奏本。
午歇时分,皇后马氏拉着朱允炆的手,正要与他商量元宵节家宴的细节,却意外发现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竟有轻微的红肿,显然是生了冻疮。在她再三追问下,朱允炆才无奈承认,今日凌晨天色未明时,他想起儿子对那雪老虎的喜爱,担心白日气温回升雪虎融化,便悄悄起身,冒着严寒,去院中亲手重新修整了那只最大雪虎因为融化而有些掉落的尾巴,这才不慎冻伤了手。
马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忙取来特效的冻疮膏,细细为他涂抹。药膏刚抹到一半,两个孩子又抱着厚厚一本《洪武实录》跑了进来,指着其中一页好奇地问道:“爹,娘,书里说曾祖父当年在军中时,冬天曾用收集来的干净雪水磨墨写字,是真的吗?雪水怎么能磨墨呢?”
朱允炆便顺势带着他们走到院中一株花开正盛的老梅树下,亲自用玉碗承接枝头最洁净的梅花瓣上的积雪,然后拿回暖阁中,放在红泥小炉上烹煮。待到雪水融化、沸腾,他沏了一壶清茶,一边品茗,一边趁机给两个孩子讲解起水在不同温度下,会呈现“冰、水、气”三种形态变化的道理。
皇后马氏坐在廊下,一边做着新的虎头帽,一边听着暖阁内丈夫用孩子们能理解的、近乎“五行相生相克”的浅显语言,解释着现代物理学的热力学基本概念,不由得走了神,针尖一下刺破了指尖,一颗鲜红的血珠瞬间沁出,恰好染在了绣布上那只老虎即将完工的、尚且空白的眼珠位置。
一点朱红,恰如画龙点睛,让那老虎瞬间活了过来,带着一丝凛然之气。
年节的休沐,终于到了最后一日。
寅时初刻,天色依旧漆黑。朱允炆在宫人的服侍下,开始穿戴正式的朝服,准备恢复中断五日的早朝。当他拿起那条象征最高权力的玉带,正准备扣上时,却发现带扣的缝隙里,被人巧妙地塞进了一个用明黄色绸缎缝制、小巧玲珑的平安符。符上用朱砂写着细密的经文,散发着淡淡的、宁神静气的艾草香气。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系好玉带,整理好龙袍,他在王钺的催促声中,迈步欲往乾清宫。行至寝殿门口,他却又停下脚步,转身折返回来。他走到两个儿子并排安睡的大床边,俯下身,在朱文奎和朱文圭各自的枕边,轻轻各放了一只新捏的面泥老虎。
与年前那些不同,这次的老虎,身上的斑纹特意用了朱砂混合着金粉来描绘,色彩鲜艳夺目,且不易褪色。这是他对孩子们新年平安、健壮如虎的祈愿。
冬至后日渐升高的太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明亮的阳光穿过冰裂纹窗格,照射进来,恰好落在锦被上那两只新添的面泥老虎身上。朱砂与金粉在阳光下反射出斑斓耀眼的光彩,那光影投在锦被上,竟隐隐约约的,如同帝国那巨大的版图上,刚刚被重点标注出的、两个充满希望与机遇的新兴港口。
而在前朝,御门听政的庄严鼓声,已经“咚咚”地擂响,传遍了整个紫禁城。端坐在龙辇上的朱允炆,袖袋里那只平安符散发出的清冽艾香,与即将批阅的奏章上那浓郁的墨香气息,混合在一起,萦绕在他周身,仿佛化作了建文四年,第一缕带着复杂意蕴,却又不可阻挡的春风。
恢复朝政的首日,经筵日讲也随即恢复。朱允炆特意下旨,特许年幼的长子朱文奎可以旁听,感受治国理政、圣贤文章的氛围。
庄重的文华殿东暖阁内,头发花白、学问渊博的讲官正在深入浅出地讲解《孟子》中“仁者爱人”的精髓。年仅一岁半的朱文圭,坐在特制的锦墩上,显然对枯燥的讲学毫无兴趣,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就在讲官讲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时,朱文圭忽然“哧溜”一下滑下锦墩,手里紧紧攥着父皇早上新给的那只面泥老虎,摇摇晃晃地走到讲官面前,在满堂侍读学士、官员惊愕的目光中,踮起脚尖,努力地将那只还带着他手心温度的老虎,塞到了老讲官微凉的手中,口齿不清地说道:“先生……手冷……老虎,暖手……”
一时间,暖阁内鸦雀无声,气氛尴尬。那老讲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愣在当场。
端坐在上的朱允炆,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他并未出言责怪幼子,反而从容地解下自己肩上的那件紫貂皮裘,示意内侍将其轻轻覆在老讲官有些单薄的膝上,温言道:“童言稚行,赤子之心,最是珍贵。爱卿不必拘礼,继续讲学便是。”
他顺势便将《孟子》中“推己及人”的仁政思想,引申到了此刻正在北方边关顶着风雪戍守的将士们身上,关切地询问户部尚书,去年拨付下去制作棉甲(棉絮填充的护甲)的棉花、布匹是否足额到位,将士们的冬衣是否保暖,并当场命户部即刻行文,详细核查各地棉甲库存及换装情况,不得有误。一场小小的意外,被他巧妙地转化为了体恤边军、检查政务的契机。
讲学结束后,朱允炆检查朱文奎的描红作业。发现他写的“仁”字,右边那一横,竟然漏写了。皇后马氏在一旁看了,不由得轻笑出声,对皇帝低语道:“陛下您看,奎儿这‘仁’字少了一横,像不像您平日里批阅奏章到深夜,倦极之时,偶尔急起来漏掉的那一笔朱批?”
朱允炆仔细一看,也觉有趣。一家四口便就着这个写错的字,头碰着头地凑在一起研究、说笑,其乐融融。殿内温暖的气息,仿佛也感染了窗外的严寒,屋檐上的积雪,正悄然加速融化,滴滴答答,奏响春天的前奏。
傍晚时分,朱允炆携皇后及两位皇子,至太庙举行简单的告祖礼,禀报年节已过,政务将恢复正常,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国泰民安。
太庙门槛高峻,朱允炆担心朱文奎自己跨不过去,便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就在他举着儿子越过那高高的门槛时,朱文奎怀里的面泥老虎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竟不偏不倚,正巧滚到了供奉在最前方的、太祖朱元璋的神位牌位之下。
“呀!老虎!”朱文奎急得在父亲怀里扭动,“曾祖!是曾祖显灵了,拿了我的老虎!”
朱允炆无奈,只好将他放下。小家伙立刻跑到牌位前,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只面泥老虎,却意外发现,老虎因为刚才的撞击,背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而缝隙里面,竟然闪烁着一丝金灿灿的光芒——原来是皇后马氏在制作时,为了讨个“金玉满堂”的吉利,特意在面泥里掺入了一些压薄的金箔。
朱允炆心中一动,立刻借此机会,对随行前来参加仪式的宗室亲王、郡王以及几位重臣,意味深长地讲起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表面上是在说孩子对老虎的喜爱感动了先祖,实则暗喻他对各地藩王的政策,既要有遵循祖制的“刚”性原则,也需有顾念亲情的“柔”性安抚,刚柔并济,方能维系皇室和睦、江山稳固。
回程的轿辇上,玩闹了一整天的两个孩子,终因疲惫不堪,靠在父母身上沉沉睡去。马氏借着辇内宫灯的光芒,忽然发现朱允炆乌黑的鬓角间,竟已悄然生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她心中一酸,轻轻伸出手,替他拔去一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这几年……陛下劳心劳力,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朱允炆感受到她的情绪,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却投向轿辇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坚定而充满期待:“无妨。待到此番打通了海上丝路,扫清了航道障碍,国库充盈,海疆靖平之时,朕定要带着你和孩子们,乘上我大明最坚固的宝船,南下西洋,去看一看那热带雨林中,真正的、活生生的南洋猛虎是何等威风!”
熟悉的时辰,熟悉的地点。
中断五日的珐琅烛台,终于再次在乾清宫的御案上,燃起了明亮而稳定的烛火。跳跃的火苗,映照着朱允炆恢复严肃和专注的面容。
他批阅恢复朝政后的第一份奏章,正是琉球中山王进贡的表章。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惯例的贡品清单“苏木、胡椒、玳瑁、硫磺……”直到看到“贡上等虎皮十张”时,他提起朱笔,略一沉吟,并未按照惯例写下“准”字,而是在其旁,有力地批注道:“虎皮不必,可改贡海图若干,详绘岛屿、水道、暗礁、潮汐,愈详愈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彻底刺破黑暗,透过窗纸,照亮了整个乾清宫时,那只被朱文圭“贡献”出去,又被朱允炆命人小心取回的面泥老虎,被郑重其事地供奉在了御案旁的多宝格最显眼的位置。那双用黑豆点缀成的虎眼,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幽幽地反射着光芒,如同边关那些在黎明时分最为警惕,最后一次认真巡视远方后,即将熄灭的烽燧。
一个负责日常清扫的宫人,在小心翼翼擦拭多宝格时,无意中发现那面泥老虎抬起的前爪缝隙里,似乎塞着一小卷纸。她不敢擅动,连忙禀报。王钺亲自取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是用稚嫩笔触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显然是皇太子朱文奎的手笔:
“爹,等我长大,帮你打大老虎。”
王钺将字条呈给朱允炆。朱允炆看着那行字,良久,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无比复杂,却又带着无限欣慰和希望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