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景隆投名,自绝后路(1/2)

曹国公府邸,昔日里车马盈门、笙歌不绝,如今却门庭冷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寂之中。唯有书房窗口透出的昏黄灯火,以及偶尔映在窗纸上那焦躁踱步的剪影,显示着主人并未安寝。

李景隆独自一人待在偌大的书房里。名贵的紫檀木书案上,凌乱地摊开着几份《大明时报》,那上面尖锐的评论文章,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他的心上。“世受国恩,却尸位素餐,甚或阴怀异志”——虽然未点名道姓,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指的就是他李景隆,以及那些因京营整训而利益受损的勋贵们?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白玉酒壶,也顾不上用酒杯,直接对着壶嘴狠狠灌了几口。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却未能浇灭胸中那团熊熊燃烧的邪火,反而像是泼在了热油上,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苛待武臣……宠信寒门……不念旧情……”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怨愤与不甘。脑海中浮现出京营整训以来的一幅幅画面:他名下那些虚占的兵额被毫不留情地清查出来,每年数千两银子的空饷就此断绝;那些被他视为私产、随意役使的营兵被强行划走,纳入新军体系;他安插在军中的亲信子弟,或因能力不济,或因抗拒新式操典,被陆续调离实权岗位……这一切,都像是在活生生剜他的肉,放他的血!

想起不久前那次秘密聚会,几位同病相怜的勋贵在他府中密室里的抱怨与牢骚,那些充满挑动性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

“曹国公,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咱们这些老臣,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后人,如今竟比不上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寒门官吏了!”

“长此以往,这大明江山,还有我等立锥之地吗?”

“听说北平那边……燕王殿下,可是求贤若渴啊……”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道鬼影,在他心头盘桓不去。与朱棣那点隐秘的联系,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恐惧所在。那还是早年,通过他已故父亲李文忠的一些旧部关系,燕王府曾有过极其隐晦的、试探性的接触,无非是些节日问候、寻常礼物往来,但在这敏感时刻,任何与北平的瓜葛,都足以成为催命符。

“砰!”的一声,他将空了的酒壶狠狠掼在地上,名贵的白玉瞬间粉碎。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却无法打破他内心的煎熬。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缘。京营整训让他权势大损,《大明时报》的舆论抨击让他声名狼藉,皇帝明显的不信任让他如坐针毡。之前串联勋贵消极抵抗,效果寥寥,反而可能已经引起了皇城司的注意。而北平那边……朱棣被朝廷的“盐铁专营”勒得喘不过气,眼看就要狗急跳墙,自己若再与之有丝毫牵扯,一旦事发,便是万劫不复的谋逆大罪!

可是,难道就坐以待毙?等着被皇帝一步步削权,最终变成一个空有爵位、任人拿捏的废物?或者,像某些人暗示的那样,投向北平?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强行压下。风险太大了!朱允炆不是建文初年那个优柔寡断的少年了,他展现出的手段、心机,以及那支初露锋芒、装备可怕火器的新军,都让李景凛感到深深的忌惮。更何况,背叛朝廷,背负千古骂名,他李景隆……还没那个胆量!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疯狂交战,恐惧与怨愤交织,将他逼得几乎发狂。他像一头困兽,在华丽却冰冷的牢笼里徒劳地挣扎。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通禀声:“公爷,皇城司指挥使宋忠宋大人……在府外求见。”

“宋忠?”李景隆浑身一个激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冷汗霎时浸透了内衫。皇城司!这深更半夜,宋忠亲自前来,能有什么好事?难道是……东窗事发了?他来拿人了?

一瞬间,他几乎想下令紧闭府门,或者从后门溜走。但理智告诉他,那都是徒劳。在皇城司面前,尤其是在这南京京城,他无处可逃。

“请……请宋大人去花厅稍候,我……我更衣便来。”他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花厅内,炭火盆烧得温暖如春,但李景隆却感觉比在冰天雪地里还要寒冷。他换上了一身见客的常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惶。

宋忠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皂隶服饰,安静地坐在客位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他没有带随从,孤身一人前来,这反而让李景隆更加不安。

“不知宋指挥使深夜驾临,有何指教?”李景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率先开口,试图掌握一丝主动。

宋忠放下茶杯,抬起眼皮,那双看似平淡无奇的眼睛看向李景隆,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些风闻,关乎国公爷的身家性命,宋某职责所在,不得不来叨扰,向国公爷求证一二。”

来了!李景隆的心猛地一沉。“风闻?什么风闻?宋指挥使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是不是谗言,尚未可知。”宋忠语气不变,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并非正式公文,上面似乎用密写药水写着几行小字,“有人密报,提及月前,国公爷曾于府中私宅,秘密召集数位勋贵。席间,似乎对朝廷新政,颇多微词?甚至……提及了北平燕邸?”

李景隆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果然!皇城司的耳目,无孔不入!连他们私下聚会的内容,竟然都探知了!虽然宋忠说得含糊,但“提及北平”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绝无此事!”李景隆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利,“这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宋指挥使,我李家世受国恩,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与那国贼有所牵连?!”

“哦?”宋忠微微挑眉,语气依旧平淡,“既然国公爷说这是诬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陛下近来,对结党营私、阴怀异志之事,最为痛恨。尤其是……与北平有所勾连者。”

他顿了顿,看着李景隆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缓缓道:“国公爷应当知晓,近日朝廷推行‘盐铁专营’,查获了不少试图资敌的物资和人犯。这背后,难保没有朝中之人,为其提供便利,或是……暗通款曲。”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打在李景隆最脆弱的地方。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皇城司显然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信息,甚至可能已经怀疑到他与朱棣早年那点隐秘的联系。现在找上门来,是警告?是试探?还是……索要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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