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藩王异动,燕邸藏锋(1/2)

当南京城因国债功成而暗流涌动,朱允炆的改革机器借由充沛资金全速推进之时,远在北方的北平城,却仿佛一头受伤的猛兽,在寒冬中蜷缩起爪牙,舔舐伤口,但那双窥视四方的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阴鸷和锐利。来自南京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迫使燕王府这座看似沉寂的火山,内部正涌动着愈发炽热与危险的熔岩。

北平的冬天,远比南京酷烈。呼啸的北风卷着雪沫,拍打着燕王府高耸的宫墙,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王府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炭火烧得暖烘烘却依旧让人觉得心底发寒的书房内,燕王朱棣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凝视着悬挂在墙上的一幅巨大的北疆舆地图。

他身形依旧魁梧,但相较于一年前朱元璋驾崩之时,眉宇间那份属于塞王统帅的飞扬与自信,已被一层深重的阴郁所取代。鬓角甚至隐约可见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朝廷的“推恩令”、世子入京、徐辉祖坐镇北平、乃至那无孔不入的“千里烽火”系统……一道道枷锁,正从政治、亲情、军事、信息各个层面,将他紧紧束缚。

脚步声轻响,如同鬼魅,僧袍曳地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道衍和尚姚广孝,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那双三角眼中闪烁着与其僧人身份格格不入的、洞察世情的冷光。

“王爷。”姚广孝合十行礼,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朱棣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地图,声音低沉而沙哑:“广孝,南京那边,又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他将“好消息”三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讽。

姚广孝面无表情,缓缓道来:“据南京眼线密报,‘建文国债’大获成功,募集白银超过五十万两。朱允炆已下令,以此款项,全力加速新军换装、烽火系统北延及边关基建。西苑军校第一期学员已开始接触……燧发枪。”

当“燧发枪”三个字出口时,朱棣负在身后的双手,微不可察地紧握了一下,指节有些发白。他虽然未曾亲见,但通过各种渠道零碎拼凑的信息,已让他深知此物的可怕。那绝非旧式火铳可比,那是能改变战场规则的利器!

“还有,”姚广孝继续道,“朝廷以‘联防蒙古’为名,徐辉祖已开始调整北平周边驻军防务,安插亲信,我王府护卫的常规巡弋范围,已被压缩了三成有余。通往大宁等处的要道,盘查也愈发严苛。”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压力,实实在在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良久,朱棣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屈辱、愤怒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好啊,真是本五的好侄儿……”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步步紧逼,一环扣一环。这是要把本王,活活困死在这北平城啊!”

他走到书案前,猛地一拍桌面,震得笔架上的毛笔乱颤:“本王为大明朝镇守北疆十几年,出生入死,击退了多少次蒙古入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朱允炆,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就凭他那不知真假的‘太祖托梦’?!”

姚广孝静静地听着朱棣的咆哮,待他气息稍平,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王爷,愤怒无济于事。小皇帝布局深远,手段狠辣,已非吴下阿蒙。我等若再坐以待毙,恐真如笼中困兽,唯有引颈就戮一途。”

朱棣死死盯着姚广孝:“那你说,该如何?如今北平城内,徐辉祖像只眼睛一样盯着!城外,到处都是朝廷的兵马和那劳什子烽火台!本王连王府护卫调动稍大,怕是第二天密报就摆在南京的御案上了!”

姚广孝的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明修栈道,已不可为。唯有……暗度陈仓。”

夜色深沉,燕王府内一处更为隐秘、甚至可能连皇城司密探都难以察觉的地下密室内,朱棣与姚广孝相对而坐。墙上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扭曲晃动,如同蛰伏的妖魔。

“王爷,小皇帝如今势大,锋芒正盛。我等首要之务,非是硬抗,而是‘韬晦’。”姚广孝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下这两个字。

“韬晦?”朱棣眉头紧锁。

“示敌以弱,麻痹其心。”姚广孝解释道,“王爷可上一道言辞恳切的奏表,以‘体弱多病’、‘难当重任’为由,主动请求削减部分王府护卫,交出部分无关紧要的差事。甚至……可以言辞恭顺地表示,愿长留北平,安享富贵,不再过问军事。”

朱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让本王自断臂膀?向那小儿摇尾乞怜?!”

“非是乞怜,乃是求生,更是为反击蓄力!”姚广孝声音陡然锐利,“此乃弃车保帅之策!削减些明面上的护卫,换取朝廷的暂时松懈,为我等暗中行事,争取宝贵的时间和空间!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日勾践卧薪尝胆,方有三千越甲可吞吴!”

朱棣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让他这样骄傲的人主动示弱,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他深知姚广孝说得对。许久,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道:“……便依你所言。这奏表,你来草拟,要写得……足够‘可怜’!”

姚广孝微微颔首,继续道:“其二,便是‘借力’。朝廷欲困死我等,我等便需寻找破局之外力。”

他的手指在桌上的北疆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在了蒙古草原的方向,以及毗邻北平的大宁。“蒙古鞑靼部,向来觊觎中原,其首领贪暴,可诱之以利。宁王朱权,坐拥朵颜三卫,兵强马壮,其地处辽东,亦受朝廷猜忌,可引为奥援,至少……要让他保持中立,甚至暗中行些方便。”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与蒙古结盟?此事若泄露,便是万劫不复!”

“非是明面结盟。”姚广孝阴冷一笑,“可派绝对心腹,携重金北上,密会鞑靼首领。约定一旦王爷起事,蒙古便出兵袭扰明朝边镇,牵制朝廷兵力。事成之后,许以河套之地,或开放更大边市。此乃驱虎吞狼,各取所需。”

“至于宁王……”姚广孝沉吟道,“可让李让(朱棣女婿)继续加大与大宁兀良哈部的‘贸易’往来,实则传递信息,试探宁王态度。同时,王爷可亲笔修书一封与宁王,陈说利害,言明朱允炆削藩之志,今日是我燕藩,明日便可能是他宁藩!唇亡齿寒之理,宁王不会不懂。”

朱棣缓缓点头,姚广孝的谋划,虽然险之又险,但确实是目前绝境中,唯一可能撕开缺口的路径。示弱以麻痹,借力以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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