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理学之辩,道器之争(1/2)

晨钟初鸣,文华殿内已是冠盖云集。今日的经筵不同往常,六部尚书、侍郎、翰林学士、科道言官齐聚一堂,连平日不常露面的几位大儒也被特邀出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息。

朱允炆端坐御座,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群臣。他注意到方孝孺今日特意穿上了最正式的朝服,胸前补子上的云雁纹样格外醒目。这位当代大儒神色肃穆,显然是有备而来。

“陛下,”首讲官方孝孺率先开讲,“今日当讲《近思录》,其中程子有言:‘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立志之道,在正其心术...’”

他滔滔不绝地阐述了近半个时辰,从格物致知讲到正心诚意,从内圣外王讲到天理人欲。殿中诸臣频频颔首,显然对这些理学精义深以为然。

朱允炆静静听着,待方孝孺讲毕,方才缓缓开口:“方先生讲得极好。不过朕近日读《周礼·考工记》,其中言‘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意料。方孝孺微微一怔,随即答道:“陛下,《考工记》所言,乃是上古之制。如今士农工商,各守其分,方是治国之要。”

“哦?”朱允炆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章,“这是工部呈报,去年江南织机改良,织锦效率提升三成。若按先生之说,这等工匠之事,算不算是圣人之作?”

方孝孺眉头微蹙:“工匠之巧,终是奇技淫巧,非治国之本。”

“先生差矣。”朱允炆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朕请问,这枚洪武通宝,是道还是器?”

“自然是器。”

“那若无此器,百姓如何交易?商贾如何流通?国库如何充盈?”朱允炆接连发问,“再问先生,边关将士手中的火铳,是道还是器?”

方孝孺沉吟道:“火铳虽是器,然使用之人需明忠君爱国之道...”

“若火铳锈蚀不堪用,炸膛伤己,纵有忠君爱国之心,又如何御敌?”朱允炆打断他,“太祖在梦中曾言:‘器不利,何以卫道?’”

这句话在殿中引起一阵骚动。方孝孺脸色微变:“陛下,太祖当真如此说?”

“正是。”朱允炆取出一卷图纸,“这是太祖所示新式织机图样,预计可让织造效率再增五成。朕欲在江南推广,先生以为如何?”

方孝孺仔细观看图纸,只见上面绘制的织机构造精妙,确实远超现有织机。但他仍然坚持:“陛下,臣恐百姓习于机巧,失其本心。”

这时,工部尚书出列:“方学士此言谬矣。去年苏松水患,正是靠新式水车及时排水,才保住数十万亩良田。若拘泥于古道,恐误了实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立即反驳:“尚书大人莫要忘了,商鞅变法,秦虽强而速亡。治国当以德化民,岂能专务器械?”

朱允炆抬手制止争论,转向方孝孺:“朕再问先生,若有一器,可让亩产倍增,解万民饥馑,此器当用否?”

方孝孺迟疑片刻:“若真能如此,自是善举。然则...”

“然则什么?”朱允炆取出一份奏报,“这是福建布政使呈报,新式水轮翻车已使当地稻作一年两熟成为常事。据估算,若在江南推广,可多养活百万之众。”

他环视殿中群臣:“百万生灵,这是小道还是大道?”

殿中一片寂静。方孝孺欲言又止,显然被这个数字所震撼。

朱允炆趁势说道:“太祖在梦中痛心疾首,说后世儒生只知空谈性理,却不知民生疾苦。若孔子复生,见有器可解民困,岂会不用?”

这时,翰林学士黄观出列:“陛下圣明。然《易经》有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若专务于器,恐本末倒置。”

“好一个本末倒置!”朱允炆从御案上取下一本《论语》,“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请问黄学士,孔子这可是重道轻器?”

黄观一时语塞。

朱允炆又取出一卷图纸:“这是太祖所示新式火铳,射程更远,精度更高。边关将士若得此利器,可少流多少血?这可是小道?”

他再取出一本账册:“这是新式记账法,可使国库账目一目了然,贪腐无所遁形。这可是奇技淫巧?”

接连三问,让反对者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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