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帝心似海，布局将成（2/2）

“清查空额，淘汰老弱，说得轻巧！那可都是咱们祖辈用血汗换来的家底！”

“还有那劳什子国债，与民争利！还有那《大明时报》，指桑骂槐，真当我等是泥塑的不成！”

李景隆听着众人的抱怨，眼神闪烁，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阴冷：“诸位，光发牢骚无用。陛下羽翼渐丰，新军已成气候，燧发枪、雷神炮之威，尔等想必也有所耳闻。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咱们被一点点蚕食殆尽？！”虬髯侯爷怒道。

李景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硬抗自然不行，但……软钉子总是可以碰一碰的。京营整训，陛下要的是精兵，可这‘精’的标准，还不是我们这些带兵的人说了算？操练强度、物资损耗、人员调配……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多了去了。”

他压低了声音：“再者，陛下如今心思，大半在北边。若北边……能闹出点大动静，让陛下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这南京城里的事，或许就有转圜之机了。”

他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暗示——他在指望北平的燕王朱棣。他们不敢明着造反，但希望朱棣能搅动风云，为他们创造喘息甚至反扑的机会。

“景隆兄的意思是……我们暗中……”有人试探着问。

李景隆抬手制止了他：“慎言！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各自回去，在自己职权范围内，能拖则拖，能缓则缓。同时，多与北平来的‘朋友’走动走动，听听那边的风声。记住，收敛锋芒，静待其时。”

这场密会，在一种压抑而危险的默契中结束。李景隆等人选择了一条消极抵抗、暗中观望，甚至不惜与藩王暗通款曲的危险道路。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城司的密探，早已像蜘蛛网一样，笼罩了这座府邸。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份来自北平的密报，由宋忠亲自，送到了刚刚结束文华殿问对的朱允炆手中。

朱允炆展开密报，快速浏览，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密报显示，燕王府近日以“祈福”为名，接待了数批来自西域和蒙古的喇嘛僧侣，姚广孝与之闭门长谈，内容不详。同时，燕王府护卫的“秋狩”次数明显增多，范围扩大，似在以狩猎为名，进行小规模的实战演练。更值得注意的是，燕王仪宾（女婿）李让，近日频繁出入大宁，与宁王朱权麾下的蒙古兀良哈部头人接触，似有所图。

“呵。”朱允炆冷笑一声，将密报掷于案上，“朕的这位四叔，果然没让朕失望。他这是在做最后的准备，整合外部势力，操练兵马，甚至想拉宁王下水。”

他沉吟片刻，对肃立一旁的宋忠下令：“传密旨给徐辉祖，让他以‘联防蒙古’为名，进一步压缩燕王护卫队的活动范围，加强对北平通往大宁方向的关卡巡查。同时，让你的人，设法摸清那些喇嘛僧侣的底细，看看朱棣到底想借什么‘神佛’之力。”

“臣，遵旨！”宋忠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外阴影中。

对手没有坐以待毙，反而加紧了反制的步伐。但这正合朱允炆之意。他布下的局，本就是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网，对手越是挣扎，越会加速其自身的败亡。

夜幕再次降临。乾清宫内，烛火依旧。

经过白天的问对和最新的情报，朱允炆面前的战略态势图，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紧张。

他亲手将代表己方力量的棋子——新军、火炮、烽火、后勤、财政、舆论、分化策略——一一摆放在地图上。以北平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包围圈已然形成。军事上的压制，经济上的封锁，政治上的孤立，情报上的监控……朱棣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虽然獠牙尚在，但活动空间正被一步步压缩。

朱允炆深知，他与朱棣之间的这场决斗，已不可避免，而且时机正在迅速走向成熟。他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以“太祖托梦”为护身符，以现代知识为利器，以超越时代的魄力和手段，硬生生在这个古老的帝国身上，催生出了一套全新的筋骨血肉。

新军已成雏形，火器实现突破，通讯网络初具，财政状况良好，藩王被有效分化监控，内部反对势力被压制……所有他能够动用的筹码，已经基本就位。

他缓步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支摘窗。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涌入，吹动了他额前的发丝，也让他因长时间思考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为之一清。

仰望星空，这个时代的夜空，没有光污染，银河璀璨，星斗漫天。那浩瀚无垠的宇宙，似乎在与他对视。

他的心中，再无半分初来时的茫然与彷徨，也褪去了偶尔会涌起的、对历史惯性的那一丝隐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命运的绝对自信，以及一种开创历史的沉重责任感。

“四叔，”他对着北方，仿佛在与那个宿命中的对手隔空对话，声音低沉而清晰，“你我的棋局，该到中盘搏杀之时了。你还在为北平一隅之地殚精竭虑，而朕的目光……”

他的视线，越过星空，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那波涛汹涌的海洋，那广袤无垠的草原，那传说中富庶而神秘的西方……

“……早已超越了这中原的棋盘。”

他缓缓关上车窗，将凛冽的寒风隔绝在外。殿内烛火摇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一卷的终章序幕，就在这位来自现代的帝王的低语中，悄然拉开。一场决定帝国命运，也将重新定义整个世界的风暴，即将来临。而朱允炆，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第5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