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永琏(2/2)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永琏微弱的咳嗽声在寂静中回响,富察容音颤抖着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儿子滚烫的手,泪水不受控地砸落在锦被上,往日端庄的面容满是绝望与悲戚。

乾隆的表情阴沉得可怕,看向太医的目光严厉可怖:“尽全力救治,若有懈怠,当心你们各自的九族。”

太医们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地上的声响,竟比永琏的呼吸声更加急促些。

皇后看着日渐衰弱的儿子无计可施,于是寄望于漫天神佛。

她让宫人在撷芳殿的东暖阁辟出间小佛堂,供上从雍和宫请的药王菩萨像。

除了给永琏喂药的时辰,皇后就跪在蒲团上,用银簪刺破指尖,以血在黄表纸上一笔一划抄《药师经》。血珠滴在纸上,晕成小小的红梅,她抄得极慢,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曦滢端着参汤进去时,正看见皇后的指尖在纸上顿了顿 —— 那是她又一次险些栽倒。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眼下的青黑比殿角的阴影还重,鬓边的珍珠都失去了光泽,像是蒙了层灰。

“娘娘,您喝口参汤吧。” 曦滢把汤碗递过去,“您已经几夜没合眼了,若是二阿哥好了,见您这般模样,该心疼了。”

富察容音没接汤碗,只是盯着那页血经落泪:“是我无能啊……” 泪水砸在纸上,和血混在一起,“我是皇后,是他的额娘,却连他的病都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他受苦……”

曦滢沉默片刻,从腕间褪下只绣着岁寒三友的荷包,取出块莹白的无事牌。玉牌被摩挲得温润,边缘还留着淡淡的体温。她把玉牌放在皇后面前的供桌上,玉牌与桌面碰撞的轻响,竟压过了窗外的风声。

“这是什么?” 皇后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奴才小的时候,得过场天花。” 曦滢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当时烧得人事不省,所有人都说没救了。那时候家里陪父亲外任山西,我额娘不忍我客死他乡,揣着我一步一叩首地上了五台山,磕得额头全是血,求来这块无事牌。” 她指尖拂过玉牌上的纹路,那是她悄悄刻的平安咒,“后来我就好了,平平安安长到现在。”

这个故事是真的,无事牌也是真的,所以曦滢表情无比真挚,唯一不真的事情是这块无事牌其实没多大用,也就比太医院的苦药汤有用一点儿,有用的还得是曦滢上太上老君那里薅来的药:“奴才帮不了二阿哥更多,只有这个,希望能给二阿哥安枕。”

病急乱投医,富察容音已经无计可施了,她一脸感动的握住曦滢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尔晴,多谢……”

富察容音亲自把无事牌放在永琏枕边,玉牌贴着少年滚烫的脸颊,她捏着儿子的小手轻轻摇晃,泪水落在玉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乾隆今日第三次来探望永琏,见皇后眼圈红肿,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偏殿带:“你熬了好些日子了,去歇会儿,尔晴事事妥帖,有她守着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在触到皇后胳膊时,悄悄放缓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