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关前血战,道显红尘(2/2)

守拙的手在抖。

他忽然想起自己记录的《民间疾苦录》里,那些被贪官污吏逼死的百姓,那些被战火毁掉的家庭,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灵魂……

那些苦难,是谁造成的?

是贪官,是污吏,是……战争。

而他现在,就在参与战争,就在制造新的苦难。

“我……我在做什么?”他喃喃道,道心剧烈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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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高台上。

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金军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守军的抵抗越来越弱。多处城墙出现缺口,金兵已经数次攻上墙头,虽然都被击退,但守军的伤亡越来越大。

杨康站在高台上,指挥若定。

“右翼骑兵后撤,重整队形。”

“弓箭手向前推进五十步,压制墙头。”

“预备队准备,听我号令。”

每一条命令都清晰准确,每一次调度都恰到好处。连完颜宗翰这样的老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的军事天赋确实惊人。

但只有杨康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拖延。

每一道命令,他都故意慢了半拍。每一次调度,他都留了余地。他在给守军喘息的机会,在给郭靖他们争取时间。

刚才,左翼有一段城墙几乎被突破。守军在那个位置只有二十多人,而金军已经冲上去三十多个。眼看就要失守。

杨康当时下令:“左翼骑兵队形稍乱,暂缓投入预备队,先派斥候查探。”

就这短短一刻钟的延迟,郭靖带着义勇及时赶到,硬生生把金兵又赶了下去。

高台上,司马玄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走到杨康身边,低声道:“康世子,方才左翼战机稍纵即逝,为何不立即投入预备队?”

杨康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回先生,左翼地形复杂,恐有伏兵。贸然投入预备队,若中埋伏,损失太大。先派斥候查探,稳妥为上。”

“稳妥……”司马玄重复着这两个字,深深看了他一眼,“世子思虑周全,只是……战场之上,有时需要些胆魄。”

说完,他转身走回完颜洪烈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完颜洪烈眉头微皱,看向杨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杨康后背渗出冷汗。

他知道,司马玄起疑了。

但他没办法。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段城墙失守,做不到看着那些守军——也许其中就有郭靖——死在金兵刀下。

他只能继续走这条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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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墙下,一处隐蔽的角落。

丘处机静静立着,青袍在风中飘动,纤尘不染。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

他没有参战,只是看。

看金军如潮水般涌向关墙,看守军拼死抵抗,看生命在刀光剑影中如草芥般消逝。

他看见郭靖在墙头浴血奋战,掌风所过,金兵纷纷倒地。那孩子眼中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坚定——他在保护身后的人,仅此而已。

他看见清和在伤兵营里忙碌,救治了一个又一个伤员,直到药尽粮绝,跪在尸体旁无声流泪。那种无力感,丘处机感同身受。

他看见守拙第一次杀人后的迷茫,看见剑身上的血迹映着他苍白的脸。那是道心与现实的剧烈碰撞。

他也看见杨康。

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尽管身处不同的阵营,丘处机依然能感应到那个徒弟的存在。那股气机很复杂——有指挥若定的沉稳,有深陷泥沼的挣扎,还有一丝……未泯的良知。

刚才左翼城墙险些失守时,丘处机清晰感应到,金军高台上那道气机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和延迟。

就是那瞬间的延迟,让郭靖及时赶到。

“康儿……”丘处机心中轻叹。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终南山紫霄坪上,杨康问他:“师父,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您还会认我吗?”

当时他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现在,杨康走在一条大错特错的路上。可他心中那点光,还没完全熄灭。

这也许就够了。

足够了。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浮现:

【观察“战争”场境,感悟“生死”真意。】

【见证弟子“行道”百态,感悟“道在红尘”。】

【天人合一感悟度:58%。】

【提示:感悟即将抵达临界点,需关键契机突破。】

丘处机闭上眼睛。

他在等。

等那个契机。

等这场血与火的洗礼,最终淬炼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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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金军终于鸣金收兵。

关墙上下,尸横遍野。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未熄的火焰在废墟中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久久不散。

守军损失惨重。初步清点,死伤超过五千。而金军的伤亡,大约在三千左右。

惨胜。

或者说,根本不算胜,只是勉强守住了。

关内一片死寂。幸存的士兵或坐或躺,眼神空洞,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伤兵营里挤满了人,呻吟声此起彼伏。

郭靖坐在一段破碎的垛口上,用布条缠着左臂的伤口——那是被一个金兵弯刀划伤的,深可见骨。他带来的三十多个义勇,现在只剩十八个,个个带伤。

小豆子坐在他旁边,脸上沾满血污,低声啜泣:“郭大哥……二狗子死了……铁柱哥也死了……他们早上还说要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郭靖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回家过年?

这座关,还能守到过年吗?

他不知道。

远处,金军大营燃起篝火,连绵数里,像一条盘踞的毒蛇,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明天,毒蛇还会扑上来。

而他们,还能挡得住吗?

关外,金军高台上。

完颜洪烈看着远处残破的关墙,眼中闪过冷意:“今日未能破关,可惜。”

“王爷勿忧,”司马玄道,“守军伤亡惨重,士气已泄。明日再攻,必破。”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世子今日指挥,似乎过于‘稳妥’了些。”

完颜洪烈沉默片刻,淡淡道:“年轻人,第一次指挥大战,谨慎些也正常。明日,你多看着他些。”

“是。”

杨康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冰凉。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明天,他还能“稳妥”吗?

还能拖延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怀中那枚旧铜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烫得灼人。

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又像是在……催促他。

夜色渐深,风雪又起。

雁门关在尸山血海中沉默,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今日的亡魂,也等待着明日的祭品。

而在关内关外,无数双眼睛,都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望向黎明。

明天,将是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