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京华秋夜暗流生(1/2)
京城入秋,天便像被浸了墨的宣纸,沉得极快。酉时刚过,皇城根下的灯笼便次第浮了起来,暖黄光晕淌过朱墙碧瓦,将太和殿的琉璃脊兽映得金碧辉煌,却驱不散那盘桓在权力中枢的、如蛛网般密匝的暮气——重滞,且无声。
户部右侍郎周文渊的青呢官轿,在暮色里碾过青石板路,悄无声息滑入城西府邸的角门。他奉密旨南下暗访琼州,往返两月,靴底还沾着南疆的湿泥,回京后便杜门谢客。五日来,他屏退左右,枯坐书案前,将琼州的潮声、工坊的机鸣、黎寨的炊烟都揉进笔墨,字字斟酌,写成一份尺许长的密奏。奏疏里没有半分官样文章的华丽,只以平实字句列着桩桩实绩:军民屯田岁增三千石,织锦工坊月缴课税逾万两,新设蒙学收养孤童四百余人……字里行间,那对琼州督造林战的惊叹,藏都藏不住。
这份密奏经通政司的铜封匣子直达御案,静卧在夏仁宗的朱笔旁。可这帝都本就是座筛子,再密的事也藏不住风。不过三日,周文渊盛赞琼州“治绩超江南”的评语,便像穿堂风似的,在顶层权贵的暖阁里悄声打转。
起初只是同僚间的窃窃私语,多带些难以置信的惊惶。
“听闻了?周老侍郎从琼州回来,把那位林督造夸成了天人!”吏部文选司的郎中捧着茶盏,手指在盏沿打转,声音压得极低。
对面的御史挑眉:“哦?能让周铁面这般推崇?”
“何止推崇!”郎中往前倾身,“说琼州如今是‘路无拾遗,夜不闭户’,工坊里的织机响到深夜,码头商船排到看不见头,连从前作乱的黎人,都捧着山货去学堂送子弟!”
御史手里的折扇“啪”地合上,眼底满是错愕:“林战?那个靠‘奇技淫巧’得宠的匠作之臣?”
惊叹过后,更多的是复杂难平的滋味。尤其在那些浸淫“重农抑商”“重道轻器”数十年的清流老臣心里,林战的崛起像一根猝不及防的刺。他非科甲出身,却三年连升五级;他不谈经义,只钻“格物”小道,偏偏能让南疆荒岛变宝地。这份成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多少人的守旧与庸碌。
暗流,就此涌动。
“功高震主”四个字,被有心人用耳语悄悄埋下,在酒肆茶坊的阴影里发了芽。“坐拥南疆赋税,俨然国中之国”的流言,顺着漕运商船,传遍了京城九门。礼部尚书钱仲书在朝房感慨“弃经义而兴杂学,国本将摇”的话,更引来了一众老臣的附和,字字句句,都往林战身上扎。
这些声音最终都汇向了同一个地方——三皇子李琮的府邸。
夜已三更,三皇子府的书房仍亮着烛火。李琮负手立在巨大的《大夏疆域图》前,玄色锦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却掩不住肩背间紧绷的戾气。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箭,死死钉在地图最南端的琼州岛上,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脸色阴晴难辨。
周文渊的密奏内容,他已从眼线处得知。每一句褒奖,都像钢针似的扎在他心上。林战这个名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抬手帮扶的落魄世子,也不是那个他眼中“哗众取宠”的弄臣——如今的林战,手握南疆赋税,深得军方拥护,连父皇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从未有过的期许。这个男人,已经成了他夺嫡路上最硬的那块绊脚石。
“殿下。”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首席幕僚公孙先生轻摇羽扇,扇面上的墨竹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恰如他眼底藏不住的算计。“周文渊的奏章,陛下虽未明发,但今日朝堂上已提了‘琼州新政可察’,态度已然明朗。林战在南疆,羽翼已成。寻常的掣肘,对他已是隔靴搔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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