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光而不耀(1/2)
今日是“琼州格物小学”的开学之日,这所甫一落成便引得满城议论的学塾,正敞开着门户,迎接着它的第一批学子。
与寻常官学的青砖高墙、私塾的朱门深锁不同,这所学堂的模样透着股朴拙的新意。院墙是本地火山石垒的,粗粝的石面没经半点粉饰,阳光晒在上面,泛着沉实的灰光;大门也非厚重木门,而是军工集团铁器坊新造的透空铁艺,铁条弯出简练的云纹,透过缝隙能望见院里几排椰树——阔大的叶片正迎着风,簌簌地拍着掌。门楣上的匾额是林战亲笔题的,“琼州格物小学”六个楷体字端正刚劲,玄色漆底衬着石青填色,没做半分描金镶银的花哨,倒比那些富丽匾额更显沉静庄重。
空地上早已挤得黑压压的。前排近百名学童,衣裳虽旧却浆洗得发白透亮,小脸上挂着未脱的稚气,好奇与紧张在眼底交织,藏不住的还有几分雀跃。这些孩子出身各异,有军户的娃、匠人的崽,也有渔民的儿郎,甚至有几位黎族头人特意送来的孩童——他们穿着绣着黎锦纹样的短褂,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对这些平民子弟而言,能进这般气派的学堂免费读书,曾是连做梦都不敢细想的事。
学童身后,是攥着衣角、神情局促的父母家人。海风在他们脸上刻下深浅纹路,可望向孩子的目光,满是化不开的期盼。再往外,是闻讯赶来的府城百姓,还有军工集团的工匠、管事,人声嗡嗡地滚着,却没人敢高声喧哗。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官绅簇拥,更没有繁琐仪轨。待日头爬到半空,那扇铁艺大门缓缓推开。林战身着一件半旧靛蓝儒衫,袖口磨出细边,步履沉稳地走出,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衣着朴素的先生——既有苏婉清从江南请来的落第秀才,也有从集团扫盲班里选拔出的年轻工匠,虽身份不同,眉宇间都带着书卷气。
人群瞬间静了,连风吹椰叶的声响都清晰起来。所有目光像聚光灯般,落在林战身上。
他走到学童面前站定,目光温和地扫过一张张仰起的小脸,嘴角先牵起一抹笑,声音清朗如洗过的海风,不必刻意拔高,便稳稳传到每个人耳中:“诸位乡亲,各位学子,今日,琼州格物小学,正式开课了。”
开场白平实得像拉家常,他却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些攥着孩子手的家长,似是看穿了他们心底的犹疑:“或许有人要问,为何要建这所学堂?为何不让娃早早帮衬家里,反倒来这儿读书识字?”
不等众人回应,他已自问自答,声音里添了几分沉劲:“因为我们信,知识从不是少数人的特权。它该像南海的阳光、田垄的雨露,洒向每一颗渴望成长的种子。我们更信,‘格物致知’不是书斋里的空谈——它藏在风吹椰动里,躲在潮起潮落中,握在工匠的尺规斧凿间,也融在农夫的春种秋收里。这所学堂要教的,不只是识文断字,更是教你们用眼睛看世界,用脑子想事理,用双手改生活!”
话不用华丽辞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心湖。百姓们或许听不懂大道理,可“学到真本事”这几个字,字字都砸在他们心坎里。几位母亲悄悄红了眼,攥着孩子的手松了些,腰杆也挺直了几分。
“入学之初,我有几句话,送予诸位学子,也与师长们共勉。”林战说罢转身,早有工匠抬来一块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板,奉上浸饱了特制石灰浆的大笔。他提笔蘸足浆液,凝神静气,腕间发力,在石板上挥毫写下八个大字——
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笔锋时而沉实如压舱石,时而轻提如掠海鸟,石灰浆在黑石上凝出雪白字迹,竟有种力透石背的劲道。他搁下笔,指着石板对学童们朗声道:“这,便是我们格物小学的校训!”
“何谓‘光而不耀’?”他蹲下身,与最前排的孩子平视,语气放得更柔,“光,是智慧,是学识。心里有了知识,就像点了一盏灯。这灯不是用来照别人眼、炫耀自己的,是用来照亮自己的路,看清脚下的坑、世间的理。我盼你们潜心向学,练出真本事,却永远揣着谦逊的心——别张扬,别浮躁,有光却不刺眼,这才是真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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