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坟茔(1/2)

渝城高速路口,钱坤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青,公司那边很麻烦,丘家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钱坤的声音低沉,打破了车内的死寂,“我必须立刻回去。”

张青坐在副驾驶,目光透过车窗,落在远处连绵起伏、被灰蒙蒙雨雾笼罩的黔省群山上。

那里是他的根,此刻却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他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你自己……”钱坤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胖子,小心开车!”董玉晨交代了一句,就下了车。

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轻薄无力。他最后只是重重拍了拍张青的肩膀,推门下车。

二人站在雨幕中,看着那辆孔杰开着的车子,直至尾灯消失在高速路上。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上了另一辆车,引擎轰鸣,朝着与张青相反的方向,驶回属于他们的战场。

希望破碎之后,活着的人,仍需在各自的泥泞中挣扎前行。

张青独自一人,在这样的雨天,踏上了通往家乡的路。

……

村口聚集的三三两两的村民,在看到他的瞬间,交谈声戛然而止。

目光,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从四面八方刺来。

同情、怜悯、探究,以及那无法忽视的无声诘问:

张家最有出息的老幺,怎么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他没有停顿,径直走向那座记忆中被炊烟环绕的木屋。

如今,屋前挑起了长长的白色招魂幡,在凄风苦雨中无力地飘摇。

院子里搭起了简陋的雨棚,里面摆放着十几张方桌。

稀稀落落坐着些远亲近邻,低语声和偶尔爆发的老人的剧烈咳嗽声混杂在一起。

堂屋的门大开着,里面光线昏暗。

一口厚重的、尚未盖棺的黑色棺木,静静地停在两条长凳上。

棺木前方,一张方桌,摆着母亲放大了的黑白遗照。

照片上的她,笑容被定格,眉眼间是常年操劳刻下的皱纹,眼神却依旧温和。

却带着一丝未能完全舒展开的、属于生活的愁苦。

大姐和二姐,身披粗糙的麻布孝衣,跪在棺木前的草垫上,往一个瓦盆里机械地添着纸钱。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们浮肿的眼睑和干裂起皮的嘴唇。

张青的脚步在门槛外滞了一瞬,然后,他迈了进去。

“娘……”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嘶哑,微弱。

添纸钱的动作停了。

大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眼神里面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被巨大悲痛灼烧后的空洞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

“你还知道回来!”她的声音劈裂了堂屋的沉闷,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

“张青,你睁开眼看看,看看娘,她等你等得……身子都硬了。你滚到哪里去了?你告诉我,你死到哪里去了?”

二姐也转过身,泪水瞬间涌出,顺着憔悴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孝衣上。

“青娃……娘走之前,一直望着门口……手抬了几次,就想摸摸你……”

她哽咽着,肩膀剧烈颤抖:“她喊你的名字,喊到没力气……眼睛……眼睛一直没闭上啊……”

族中几位长辈坐在一旁,沉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们的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张青站在原地,像一棵被雷劈过的枯树。

他没有解释云梦泽的九死一生,没有提及那功亏一篑的灵泉,更没有说出另一个女子为他永眠于沼泽的残酷事实。

所有的言语,在母亲冰冷的棺木前,在姐姐们字字泣血的责难下,都失去了重量。

他只是深深地低下头,颧骨紧绷,下颌线棱角分明。

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鞭挞,将所有的风暴都封锁在自己已然千疮百孔的躯壳之内。

葬礼,在压抑的雨声中,按照土家族古老的仪轨,沉重地进行。

绕棺 仪式开始。请来的老道士,嗓音沙哑,摇动着破旧的铜铃,吟唱着外人听不懂的古老送魂调子。

跳丧 的牛皮鼓被擂响了。咚!咚!咚!声音沉闷,穿透雨幕,每一次鼓点,都像重锤敲在张青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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