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铁锈门与烫金合同(2/2)

“董总放心,我在海城体育中心工作多年,这次合作上头很支持。”他放下茶杯,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而且,潘逸冬他们的俱乐部刚刚被封,正是招揽的好时机。”

签完合同的瞬间,孙明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三秒。当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时,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逸冬!你们有新俱乐部了,师父的医药费也有着落了!”

暮色漫上整个城市,潘逸冬坐在俱乐部石阶上,看着路灯把封条照的很亮。隔壁烧烤摊飘来孜然香气,混着马路上电动车的喇叭声,像极了无数个训练后饥肠辘辘的夜晚。

他摸出兜里的旧乒乓球,那是他七岁时在水泥球台上打赢的第一个对手,球身上的裂纹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手机屏幕亮起,孙明义发来的新俱乐部地址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潘逸冬起身时,听见自己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动——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转身离开时,他对着铁门深深鞠了一躬,额头触到仍有余温的金属,仿佛触到了二十年的光阴。

谢雨华的团队空降总队那天,训练场边的更衣室飘进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潘逸冬攥着皱巴巴的发言稿,手指在“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执教重点中学”的句子上反复摩挲。稿纸边角被他捏出细密的褶皱,像极了老家后山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年轮。

“这不行。”他第三次摇头,喉结在干涸的嗓子眼里上下滚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负责对接的粉丝团长涂着艳丽口红,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忽闪:“现在粉丝就吃这人设,谁会去查户口啊?”

“人设?”潘逸冬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铁皮更衣柜,发出闷响,“我是来打球的,不是演电视剧的。”他突然想起去年省赛时,教练被救护车拉走的场景,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记忆里明明灭灭。

粉丝团长去找赵祥时,皮鞋底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潘逸冬盯着墙上的队规守则,红底白字的“诚信”二字被空调风吹得微微颤动。

“小潘啊。”赵祥转着钢笔,金属笔帽在指间划出银亮的弧线,“宣传材料是他们弄错了。”他往潘逸冬面前推来一杯温水,热气氤氲中浮起几颗茶叶,“你就聊聊日常训练,聊聊球鞋磨损的小窍门,不挺好?”

潘逸冬刚要开口,赵祥突然压低声音:“赞助商追加的代言费,能给队里换套新器材。师父的医药费也有了着落......”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戳进他最柔软的地方。去年在医院缴费窗口,他攥着工资卡,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感觉自己像条缺氧的鱼。

抽屉拉开时带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一沓定制合同摊在桌上。潘逸冬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条款,瞳孔在“提成上浮15%”的字样上短暂聚焦。

钢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颤抖着画出墨点,恍惚间又看见五师兄安成然悄然退出的那一幕。

“签了这份,你只管做自己。”赵祥的声音混着窗外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不想拍的广告,我给你挡着。”

潘逸冬想起师父病房里那台老旧的呼吸机,想起深夜加练时,月光洒在塑胶跑道上的银霜。笔尖终于落下,墨迹在纸面晕染开来,像一滴永远无法收回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