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在的地方,就是阵眼(2/2)
是夜,小石头假装醉酒,在北城墙下摇摇晃晃,一脚“踩空”,惊呼着跌进了那个暗渠入口。
三天后,城外一处废弃的马场内,一个面容阴鸷的男人正在审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石头。
他便是这支细作小队的头目,代号赵五郎。
“说!谁派你来取‘寅七’密档的?”赵五郎的短刀抵在小石头的喉咙上。
小石头吓得涕泪横流,按照惊蛰教的话术哭喊道:“是……是那个女囚!是那个叫惊蛰的女人!她说只要把你们引出来,立下大功,陛下就会赦她无罪,让她回洛阳!”
赵五郎原来如此,那个女人竟是想拿他们的命,去换自己的前程!
当晚,七名细作密会于马场,商议决定:“此女留不得!今夜就动手,劫杀惊蛰,做得干净些,再嫁祸给突厥游骑,一了百了!”
他们不知道,当他们踏入马场的那一刻,数百名霍磐的亲兵早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当赵五郎喊出“动手”二字时,四面八方火把骤亮,箭如雨下!
一场短暂而血腥的围剿后,七名细作悉数被擒,霍磐亲自从赵五郎怀中,搜出了三枚代表着突厥精锐的狼头令符。
甘泉驿的军法处,灯火通明。
惊蛰坐于堂上,霍磐立于一旁,神色复杂。
她没有动用任何刑具,只是让人点燃一盏油灯,在瑟瑟发抖的赵五郎面前,缓缓展开了一幅画。
画上寥寥数笔,勾勒出的却是一个稚童每日从私塾回家的路线,连哪个街角有糖人摊都画得一清二楚。
“赵五郎,你在甘泉驿潜伏五年,娶妻生子,儿子今年六岁了,对吗?”
赵五郎的身体猛地一僵。
惊蛰的目光如刀,直刺他的内心:“你们上次用孩童做要挟,是在春宴前夜,逼一个宫廷画师修改了仪仗图。那张路线图,事后不是已经销毁了吗?”
赵五郎骤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
这件事极其隐秘,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
那张图……那张图怎么可能重现!
惊蛰冷笑一声,声音如冰:“你们以为,是我们在追查你们?错了。”她向前倾身,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我们,让你们看见我们想让你们看见的东西。你的行踪,你儿子的私塾,包括这个‘寅七’的记号,都是我为你准备的。”
赵五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嚎啕大哭,将一切都招了。
背后确实有朝中高官接应,一直以密信联络,而那个高官的代号,叫“正道”。
捷报八百里加急送至洛阳。
紫宸殿上,听完奏报,兵部侍郎裴行俭须发戟张,当场出列怒斥:“妖言惑众!此女不循正法,专使阴诡之术,以妇孺为胁,此乃动摇军心之妖术!臣恳请陛下降旨,立即斩杀惊蛰,以正三军视听!”
“臣等附议!”九卿之中,竟有大半随声应和。
珠帘之后,武曌久久未语,殿内静得可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女帝会顺水推舟,舍弃这颗棋子时,她忽然起身。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抓起案头的玉笏,狠狠摔在金砖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玉屑四溅,声震大殿!
“够了!”武曌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与寒意,“朕宁信一个为国缉盗的女囚,也不信尔等只知空谈正道的联名!”
她拂袖坐下,面沉如水,拿起朱笔,看也不看殿下众人,在一卷空白的圣旨上疾书:“擢惊蛰为北疆监军判官,持朕亲赐‘鸣晦剑’,节制甘泉、玉门、阳关三关军务,凡遇通敌叛国者,可先斩后奏!”
那夜,当圣旨还在飞驰北疆的路上时,惊蛰正独自立于甘泉驿的城楼之上,仰望着漫天星斗,仿佛在推演着一盘无形的棋局。
小石头捧着一碗热汤,怯生生地递到她面前:“大人……他们被抓了,您就不怕……背后的人再派更厉害的来吗?”
惊蛰接过热汤,却没有喝。
她握住腰间那柄尚未出鞘、却已感受到其分量的“鸣晦”剑柄,目光穿透夜色,望向更遥远的北方。
“怕?”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回答小石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不。我等的就是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她顿了顿,补完了后半句。
“我还在。”
远处,第一缕晨光正试图刺破厚重的云层,隐约照亮了她身后城楼上悄然升起的一面新旗——黑底金鸢,振翅欲飞。
北方的风,似乎一夜之间变了味道,不再只有沙土的干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铁与干枯牧草燃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