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刀未出鞘,血已封喉(1/2)

扬州润生居那份匿名呈文的墨迹尚未干透,江陵盐案复查组的官靴还未踏上驿道,江南的风向却已经先一步变了。

堆积如山的卷宗之间,惊蛰抬起头。

察弊司大堂不再是当初那般死气沉沉,衙吏们跑进跑出,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空气里混杂着廉价茶水的热气和新墨的腥气。

一种被强行注入的活力,让这地方显得怪异而高效。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跪地喊冤。

最新的邸报抄件上说,江南三县的百姓,如今告状像是在赶集。

他们不再围堵县衙,而是自带小马扎,在察弊司设在各地的派驻点门口,安安静静地排起了长队。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当地县令带着衙役前去驱赶,罪名是“聚众滋事”。

领头的老乡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怎么写,才能让他们不敢烧》,翻到某一页,扯着嗓子,带着乡音一字一句地念:“凡官拒收状,须出具驳回文书,述明缘由,并加盖官印,以备上查。”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耳光,抽得县令脸上青白交加。

围观的茶馆里,几个闲坐的士绅当场提笔,将这一幕录于纸上,笑谈间,一篇活生生的“教学案例”已然成型。

惊蛰放下邸报,指尖在冰凉的案几上无意识地划过。

她教的不是告状,是规矩。

而规矩,是能杀人的。

她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一摞刚刚从地方送达的卷宗上。

这些是筛选后符合“证据清单”标准的诉状,厚厚一沓,纸页边缘整齐,透着一股不属于民间的精致。

她随手抽出一份,指腹捻过纸张。

不对劲。

这纸是济安庐特供的麻纸,韧性好,不易浸墨,一般只给那些誊抄医典的老先生用。

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

她又接连翻了七八份,一样的纸,一样的味道。

更让她眼神一凝的,是字迹。

四十三份来自不同乡、不同县的诉状,笔迹竟如出一辙。

字迹清秀,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少年气,每一笔的顿挫、转折,都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工整。

这根本不是诉状,这是在抄作业。

惊蛰脑中瞬间闪过阿月的脸。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存放杂物的后库,翻开了司吏记录出入的簿子。

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

“巳时三刻,济安庐药童送解暑汤。”

“午时一刻,济安庐药童送防蚊香包。”

“申时初,济安庐药童送治眼疾药水。”

近七日,三次。

那个所谓的“药童”,把察弊司当成了自家后院。

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以为这是在帮忙,却不知这整齐划一的“证据”,恰恰是最大的破绽。

一旦被有心人抓住,就可以用“伪造文书、串联诬告”的罪名,将这四十三家百姓连同“灰线”一起,连根拔起。

当晚,夜色如墨。

惊蛰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像一道影子,贴在了宫墙外最深沉的暗角里。

风中传来更漏的声音,一声,两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墙根溜了过来,怀里抱着个布包,正是阿月。

她刚要闪身进那条通往城南的暗巷,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冰冷刺骨。

阿月浑身一僵,差点叫出声,待看清来人是惊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声音都发着颤:“姐……”

惊蛰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怀里的布包。

阿月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将布包藏到身后,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就是看他们写得太慢,字又丑,怕耽误了事,就帮他们誊了一遍……”

“我教你的,是让他们自己站起来,不是让你当他们的拐杖。”惊蛰的声音没有温度,“你代笔一次,他们就永远学不会自己握笔。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得替他们上刑场。”

阿月低下头,嘴唇都咬白了,眼圈泛红。

惊蛰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阿月手里。

阿月摊开手掌,月光下,那是一枚样式古旧的铜符,上面刻着“丙字七号”四个小字。

“这是……”阿月愣住了。

“太医院几十年前的废弃驿传令牌,早就销了档,但信物还在。”惊蛰的语气缓和了一丝,“它绕得开兵部的驿道关卡,能直接送到崔明礼布在各州医署里的人手上。以后有急事,用它。别再自己当个傻药童,到处乱窜。”

阿月猛地攥紧铜符,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带着一股力量,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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