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陛下要的不是忠,是准(1/2)
早朝刚散,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长安的每一条里坊。
女帝下诏,设“察弊司”,隶属尚书省,不设品级高低的门槛,专接百姓直诉的沉疴积案。
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们大多松了一口气,毕竟主官选的是个出了名不粘锅的中立老臣,看起来,这不过是陛下为了安抚幽州民愤做出的姿态,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惊蛰坐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药铺后院,手里捏着那份从邸报上抄录下来的诏书副本。
面前是一碗早就坨了的羊肉面,上面凝了一层白花花的油。
她没动筷子,视线死死钉在诏书末尾那一行看似寻常的备注上:“凡涉军政要务,可咨‘旧径’协查。”
旧径。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瞳孔。
旁人只当是“旧例”的笔误,或者是某种无关紧要的官场套话,但惊蛰记得清楚。
那年武曌初掌大权,在紫宸殿的屏风后头,曾指着一副残破的江山图对她说:“正道难行,朕许你走一条只有你我知道的旧径。”
那是她们之间关于“灰线”的最高密约。
陛下这是在把“灰线”从阴沟里往台面上拽,也是在警告她:你可以是一把刀,但刀把必须握在朕的手里,而且得有刀鞘。
“姑娘,幽州那边的弟兄问,还要不要继续往上递料?”崔明礼掀开门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洗过草药的脏水,顺手泼在墙根下。
“停掉。”惊蛰把那张抄录纸揉成一团,扔进面前的面汤里,看着墨迹在油花中晕开,“现在的察弊司就是个筛子,谁递谁死。告诉下面的人,从今天起,咱们不当喂饭的保姆,改当教书先生。”
崔明礼愣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教书?”
“百姓告状,最吃亏的是不懂规矩。一上来就哭天抢地,废话一堆,还没说到正点上就被轰出去了。”惊蛰从怀里摸出一张早就画好的草图,拍在桌上,“让各地据点按这个模板,教那些苦主填空。三栏:事由、证物、诉求。谁杀了人,刀在哪,想要偿命还是赔钱,写不清楚的一律打回去重写。”
她顿了顿,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我花了三天把这两年‘灰线’经手的烂账翻了一遍,无非就是四个套路:贪墨起头,欺民激变,结党平事,最后杀人灭口。以后凡是递上来的状子,只要符合这套‘贪墨—掩杀’路数的,让阿月在卷宗左下角点个墨点。”
“阿月已经混进去了?”崔明礼压低了声音。
“那是自然。现在的身份是个流浪医童,专门给察弊司那帮穷书吏熬解暑汤。”惊蛰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但我不是让她去治病的,我是让她去‘治’纸的。”
五日后,一批成色上佳的宣纸以“防潮”的名义,由崔明礼的药行捐给了刚刚挂牌的察弊司。
这纸看起来和公用的熟宣没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一旦沾了长时间的手汗和体温,纸背的纤维就会呈现出一种极难察觉的淡青色。
这天深夜,惊蛰在烛光下翻检着几张从察弊司“流”出来的废弃副本。
那是阿月冒死拓印回来的。
几份涉及江南织造局克扣女工工钱的卷宗,原本应该在主官的案头待审,此刻纸背上却显出了那种诡异的淡青色。
“这是在哪沾上的?”惊蛰指尖划过纸面,感受到那上面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气。
察弊司的主官是个清贫老臣,用不起这种一两千金的贡香。
全长安,只有东宫那位爱装风雅的太子爷,书房里才常年点着这种香。
“主官把这几份最棘手的案子,私下送去东宫让太子过目了。”惊蛰把卷宗合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察弊司本该是女帝的耳目,现在却成了太子用来甄别异己、提前捂盖子的工具。
“要不要爆出去?”阿月蹲在阴影里,手里转着那把小刀,“只要让陛下知道这老头吃里扒外……”
“不。”惊蛰打断了她,将卷宗重新封好,“爆出去,陛下换个新人来,我们还得重新摸底。留着他,这把柄就是咱们手里的线。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太子的动向我们就一清二楚。”
她站起身,将那几份副本扔进火盆,看着火苗吞噬了纸张:“把原档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记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半明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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