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凤诏未下,刀先鸣(1/2)

大周的朝会,从来不是为了议事,而是为了见证皇权的起落。

今日的太极殿,便是一座最宏伟的刑场。

金阶之下,百官列序,鸦雀无声。

空气里浮动着龙涎香与铜鼎的冷冽气息,沉重得仿佛能凝成实质的霜。

萧贵妃一身囚服,跪在殿中,曾经名动盛京的绝色容颜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

她的罪名,桩桩件件都足以令整个萧氏门阀万劫不复——谋害宫婢,秽乱后宫,甚至以邪术操控储君心智。

惊蛰立于丹墀之侧,鸾台察事司的玄黑官服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孤峭。

她如同一柄入了鞘的刀,沉默,却无人敢忽视其锋芒。

“……综上所述,鸾台察事司已查明,贵妃萧氏以‘梦骨香’为引,长期侵蚀太子心神,并杀人灭口,掩盖罪行,罪证确凿,无可辩驳。”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冰珠落玉盘,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话音落,她自袖中取出一只黑漆木盒,呈于御前。

内侍官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三样物证:一撮从萧贵妃宫中熏炉内提取的灰白色香料残渣;一份详尽记述了绿芜等三名死者体内药物残留的验尸格目;以及内侍周延画押的供状,上面不仅有他传递情报的全部供述,更有他与上线联络的暗号图样。

证据链天衣无缝,从动机到手法,再到人证物证,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满朝文武,包括那些与萧家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此刻都低垂着头,无人敢出言辩驳。

他们知道,萧家的气数尽了。

御座之上,武曌凤眸半敛,看不出喜怒。

她像是听了一出早已知晓结局的戏,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怠。

她轻轻抬手,身侧的司礼监太监立刻会意,展开一卷明黄诏书,尖细的嗓音响彻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萧氏,心性狠毒,惑乱宫闱,构陷东宫……其罪当诛!然念其侍奉多年,特赐白绫,保留全尸。其父萧思敬教女无方,革去吏部尚行之职,闭门思过。萧氏一族……”

诏书未尽,一个清冷的声音却蓦然响起,斩断了司礼监的宣读。

“陛下,臣还有一证未呈。”

满殿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胆敢打断天子诏令的身影上。

惊蛰缓步出列,自怀中又取出一个用防水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件。

她在百官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

“此物,乃臣自宫中排水暗渠打捞而出。渠中阴冷潮湿,幸有油布包裹,内里信笺字迹尚可辨认。”

内侍将那物呈上,武曌终于有了动作。

她接过那封已有些发皱的信纸,展开。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到御座上纸张展开的轻微声响。

惊蛰的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却愈发清晰:“信中所言,皆是弹劾太子心智受损,德行有亏,不堪为储君,恳请陛下早日废立,另择贤能。其言辞恳切,笔力雄健,经鸾台司笔迹房连夜比对,确为前中书侍郎,陆承恩亲笔。”

“陆承恩?”有老臣失声惊呼。

惊蛰没有抬头,继续说道:“不错。可问题是——陆承恩因涉前朝旧案,早在三月之前便已下狱天牢,严加看管,如何还能执笔写下这封密奏?”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殿中寒气陡升,方才还认定萧贵妃罪无可赦的官员们,此刻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迷茫。

如果信是假的,那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惊蛰抬起头,目光如炬,环视群臣,最后,却落在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上。

“除非……有人模仿陆承恩的笔迹,伪造了这封密奏,其目的,正是要将‘废立太子’的呼声伪装成前朝忠臣的泣血之谏,以逼迫陛下尽快下定决心,废黜东宫。”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而这封信,本该被送往宫外某位重臣手中,里应外合,在朝堂上掀起风浪。可它却偏偏‘意外’地被截留在小小的排水渠中——这说明,有人不想它真的送出去,却也不想它就此永远消失。它需要被‘发现’,成为压垮贵妃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所有人都相信,是萧家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

御座上,武曌修长的指尖在龙椅的龙头扶手上轻轻叩击着,笃,笃,笃。

那不疾不徐的声响,仿佛是催命的钟摆,让殿内众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淡漠如初冬的薄冰:“那你以为,是谁在演这场戏?”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悬在惊蛰的头顶。

答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惊蛰再次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声音却稳如磐石:“臣不知。但臣知道,真正想让太子倒下的,不是一个被囚禁的贵妃,而是那些……害怕他清醒过来的人。”

她停顿了一瞬,整个大殿的呼吸仿佛都随之停滞。

而后,她抬起眼,目光穿透重重威压,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就像当年,他们也害怕您清醒一样。”

殿内仿佛有根无形的弦被骤然拨响,发出刺耳的嗡鸣。

几名站在前列的白发老臣,脸色瞬间剧变,从惊疑化为煞白,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二十年的禁忌之门,勾起了他们对当年那场血腥夺嫡之争的恐怖回忆。

那是武曌尚未登基,还在与整个门阀世族殊死搏斗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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