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话术茧》(1/2)

阿明的牛仔裤内侧缝着个小口袋,里面塞着两张纸:一张是母亲的肺癌诊断书,右上角被他摸得发毛;另一张是皱巴巴的日记,第一页写着“2024.3.12,王哥说缅北跨境电商月入三万,能凑齐妈手术费”。此刻他蜷在铁皮房的角落,指尖反复摩挲诊断书上“急需手术”四个字,荧光灯的绿光落在键盘上,键帽软得像泡发的馒头,按下去时指骨会发出“咯吱”的轻响——这是他来园区的第七天,右手食指已经长出了和“0”键一样圆的茧。

“还愣着?”刀疤的影子突然罩过来,左脸那道深疤两侧的小嘴先动了:左边的嘴念叨“姐,您账户冻结是小问题”,右边的嘴接“先转五万到安全账户”,正中间的嘴却慢半拍,慢悠悠吐出半张话术稿,纸边沾着点褐色的渣——阿明昨天偷偷藏的日记,今早被刀疤搜走了,现在大概正碎在某个盒饭里。刀疤的舌头是卷成筒的打印纸,一说话就掉白渣,落在阿明手背上,他下意识往回缩,却看见刀疤掌心也有淡蓝色的线,像键盘线一样缠在腕骨上,“今天骗不够三万,就喝掺了‘料’的汤。”

阿明不敢再想日记。他记得今早刀疤把日记撕成碎片时,中间的嘴突然顿了顿,掉出张更小的纸片,上面印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眉眼和刀疤有七分像,旁边写着“2019.5.20,求职成功”。没等他看清,刀疤就把纸片塞进嘴里嚼了,纸渣混着唾液咽下去,喉咙里发出铁皮摩擦的声响。

铁皮房里永远是潮湿的霉味,混着蚊虫的嗡嗡声,二十台键盘的“哒哒”声叠在一起,像无数只脚在爬。阿明右边坐着老周,总咳嗽,咳起来胸口会颤,他的四根手指已经黏成了一团,只剩拇指能活动,按“确认转账”时又快又狠。“我儿子今年高考,”老周昨天趁刀疤不在,偷偷跟阿明说,指缝里还夹着张儿子的照片,“攒够五万就逃,带他去读大学。”可今天老周不说话了,只是机械地按键盘,阿明瞥见他拇指上的茧裂了,渗出血珠,滴在“安全账户”的话术稿上,把“安全”两个字晕成了暗红色。

夜里阿明总失眠,能听见隔壁空房的动静——哒哒,哒哒,像有人在敲键盘。半个月前那间房住的是阿杰,想逃时被刀疤打断了腿,后来就不见了。昨天凌晨他起夜,看见刀疤站在空房门口,手里拎着个湿漉漉的东西,像团泡发的白纸人。走近了才看清,纸人的胸口印着“阿杰”两个字,背后贴着张二维码,手机扫过去,跳出来的正是他们每天用的诈骗链接。刀疤右边的小嘴突然转向他,凉飕飕的风裹着纸渣吹过来:“逃了的人都这样,风吹就破,还能当活广告。”

阿明的后背全是冷汗,那天起他把母亲的照片塞进了鞋底——那里是唯一没被搜过的地方。他还偷偷藏了阿杰留下的旧手机,藏在键盘底下的缝隙里,手机里存着110的快捷拨号。今天下午刀疤去拿盒饭,他飞快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喉咙突然像吞了火炭,烧得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爸,我被绑架了”的声音。手指按在屏幕上,不受控地抽搐,明明想按“1”,却自动点开了话术备忘录,上面的“资金冻结”“紧急避险”像活的一样,顺着指尖往手臂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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