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脉中藏道,薪火相传(2/2)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堂内,将弟子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苏瑶看着他们低头认真记录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轻轻笑了。她行医三十余载,从豆蔻年华的学徒成长为如今远近闻名的女医,深知中医传承如星火递接,每一点微光都需悉心呵护。迟脉与数脉的讲解虽已结束,但中医的传承之路,才刚刚在这些年轻弟子的脚下展开。而那些关于脉象的学问,那些藏在一息之间的寒热奥秘,也将在一代又一代医者的实践中,不断传承下去,熠熠生辉。

“大家莫要觉得方才讲的都是书本上的死道理。”苏瑶的声音清越如泉,打破了堂内的静谧,“脉诊从来不是孤立的学问,它要和望、闻、问三诊结合,才能真正摸清病症的根由。就像猎人追兽,既要辨清足迹,也要闻其声、观其形,方能一击即中。”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最前排那个名叫林缚的少年身上——这孩子是乡下行医的老郎中送来的,基础扎实但性子有些拘谨,方才讲解迟脉时,他偷偷在袖口里掐着自己的呼吸练数脉,那认真的模样让苏瑶印象深刻。

“比如有些患者感冒发烧的时候,就常常会出现数脉。”苏瑶特意提高了声调,引着弟子们的注意力集中过来,“这是因为体内有热邪,身体在与热邪抗争的过程中,气血运行加快,脉搏也就随之变得急促。这时候,我们就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症状,采用清热泻火的治疗方法,帮助患者清除体内的热邪,使脉搏恢复正常的跳动频率。”

林缚听到这里,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拱手问道:“先生,弟子去年冬日常见村里孩童感冒,有的发烧时手脚滚烫,有的却浑身发冷,这两种情况都算热邪吗?为何表现会如此不同?”

苏瑶赞许地点点头,示意他坐下:“问得好,这正是我要补充的。热邪也分表里虚实,就像烧火,有的是柴多火旺,火焰窜得老高,这是实热;有的是柴少火虚,火苗看着弱却总也扑不灭,这是虚热。感冒发烧的孩童,若手脚滚烫、面红目赤、口渴喜冷饮,那是热邪在表或入里化实,脉数而洪大有力;若浑身发冷、无汗、脉象数而浮紧,那是风寒束表,阳气被遏,虽有发热却属寒包火,治疗时就得先解表散寒,再清里热,不能一概而论。”

为了让弟子们更直观地理解,苏瑶又讲起了去年的一个病例:“去年深秋,城西张屠户家的小儿子得了急病,高烧三天不退,神志都有些模糊。他家人抬着孩子来的时候,我隔着老远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嘶哑,近看才发现孩子面红如醉,嘴唇干裂起皮,手心脚心烫得像揣了个小炭炉,舌苔黄厚而干。我急忙为他诊脉,手指刚搭在脉枕上,就觉得脉跳急促有力,一息足有七至,这便是典型的实热证数脉。”

“张屠户急得满头大汗,拉着我的手说‘先生救救孩子,城里的大夫开了药也不管用’。我安抚住他,仔细询问才知,孩子发病前一天在河边摸鱼,回来就吃了半只冰镇的西瓜,夜里就开始发烧。这便是外感风寒、内食生冷,寒邪入里化热,又兼食积,热邪壅滞在体内无法发散。”苏瑶走到墙边,指着悬挂的人体经络图,“热邪扰心则神志模糊,热邪伤津则唇干舌燥,气血被热邪推动则脉数有力。”

“那您是如何用药的?”坐在林缚旁边的林小婉急忙追问,她是苏瑶的远房侄女,心思细腻,最擅长记案例。

“我给孩子开了银翘散合保和丸加减。”苏瑶随口报出药方,“金银花、连翘清热解毒,薄荷、荆芥穗解表散邪,这是治外感发热的要药;又加了山楂、神曲、麦芽消食导滞,因为孩子有食积的底子,不把积滞化掉,热邪也难清除。我还特意嘱咐张屠户,用芦根煮水给孩子送药,芦根能清热生津,比白开水效果好得多。”

“服药不到两个时辰,孩子就开始出汗,体温也降了些,能喊着要水喝了。第二天再复诊,脉象已经变成一息六至,虽然还是数脉,但已经有力了不少。我又调整了药方,去掉了荆芥穗这类解表的药,加了麦冬滋阴。连服三天,孩子的烧就彻底退了,脉象也恢复了一息四至的正常样子,又能跑着去院子里玩了。”苏瑶讲到这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看,脉诊就像指南针,能帮我们找准治疗的方向,可要是脱离了症状空谈脉象,那就成了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