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驴肉火烧店的“饭局”(1/2)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绸缎,缓缓地覆盖了岐山脚下的这片平原。白日里喧嚣热闹的乡镇,此刻已然沉寂下来,只有零星的几家店铺,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在深沉的夜色中,如同孤独的眼睛。
“二蛋驴肉火烧”店,便是这片沉寂中最亮的那一处所在。
店铺不大,但生意似乎异常火爆。即使已经过了晚饭饭点,店里依旧坐着不少食客,划拳猜枚声、大声聊天的喧哗声,混合着驴肉汤浓郁的香气和刚刚出炉的火烧饼所特有的焦香味,让这个小店充满了旺盛而粗犷的生命力。
按照昨天那个年轻人的指引,孟广义将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锁在了店门口的一棵大槐树下。他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在周围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店铺的布局和周边的环境。他发现,店铺后面有一条可以直接通往镇外田埂的小巷,这是一个绝佳的撤退路线。
在距离火烧店大约五十米远的一个拐角处,有一个卖臊子面的路边摊。林岳正坐在一张油腻的小桌子前,低着头,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他吃得很慢,看似在专心对付碗里的食物,但他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家灯火通明的驴肉火烧店。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分工。孟广义孤身赴会,是为了向对方示弱,降低他们的警惕心;而林岳则在外面负责望风和接应,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他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或者制造混乱,掩护师父撤离。
孟广义拍了拍自己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迈着沉稳的步伐,掀开门帘,走进了那片充满了烟火气与未知凶险的饭局之中。
他一进门,一个看起来机灵的店小二立刻就迎了上来。孟广异没有理会大堂里的嘈杂,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淡淡地说道:“我姓孟,和人约好了。”
那店小二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态度也变得更加恭敬,他弯着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孟广义引向了店铺最里面、也是唯一的一个包间。
包间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男人粗声粗气的说笑声。店小二在门口停下,为孟广义推开了门,然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门一开,一股混杂着浓烈烟味、酒气和汗味的浑浊空气便扑面而来。
包间不大,一张掉漆的圆桌旁,歪歪斜斜地坐着三四个赤着上身的壮汉。他们身上布满了张牙舞爪的纹身,有的是过肩龙,有的是下山虎,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桌子上杯盘狼藉,散乱地放着几个喝空的白酒瓶子。
在主位上,坐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敞着两个扣子,露出胸口一片浓密的黑毛和一条粗大的金链子。他的脸上,有一道从左边眉骨斜着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的狰狞刀疤,这道刀疤让他那张本就横肉丛生的脸,更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他就是这群人的头儿,也是这一带颇有名气的“穴头”——大疤脸。
昨天那个在村口为孟广义“指路”的年轻人,此刻正像个跟班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大疤脸的身后,为他端茶倒水。看到孟广义进来,他立刻朝大疤脸递了个眼色。
包间里的说笑声,在孟广义踏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那是一种充满了审视、不屑和挑衅的目光,仿佛在打量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
孟广义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他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这房间里凝固的、充满压迫感的气氛,只是平静地将门在身后带上,然后不卑不亢地对着主位上的大疤脸,微微点了点头。
大疤脸并没有起身,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他靠在椅背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慢悠悠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粝而沙哑。
“你就是那个……听我这小兄弟说的,从北京来的孟老板?想在咱们岐山这片黄土地上……刨点金子花花?”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作为地头蛇特有的、根深蒂固的傲慢。“刨金子”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充满了浓浓的讥讽意味,这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赤裸裸的下马威。
他身边的几个壮汉,闻言都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哄笑声,看向孟广义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戏谑。
面对这般挑衅,孟广义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平静而淡然,仿佛对方说的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没有急着反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激怒的迹象。他只是从容地拉开一张空着的椅子,在桌旁坐下,然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帆布挎包,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拉开挎包的拉链,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件用一小块蓝布包裹着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那张油腻的圆桌中央。
他缓缓地,将蓝布一层层地揭开。
当那件东西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时,包间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瓷碗。碗身通体洁白,釉面光润,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温润如玉的宝光。碗身上,用一种清澈明艳的蓝色,描绘着几丛飘逸的兰草,笔触细腻,意境悠远。虽然碗口有一处极小的、被称为“冲”的裂痕,但这丝毫无法掩盖它本身所散发出的、那种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朴与雅致。
这,赫然是一件开门见山的,明代宣德年间的青花兰草纹小碗!
“我不是来刨金子的,”孟广义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包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我是来收金子的。这件东西,不成敬意,算是我这个外乡人,给各位大哥的见面礼。”
大疤脸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在看到那只青花碗的瞬间,猛地睁大了。他脸上的横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神中的轻蔑和不屑,瞬间被一种混杂着贪婪与震惊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自己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常年跟地下的东西打交道,最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只一眼,他就知道这只碗绝对不是地摊上的假货。那种温润的釉光,那种沉稳的发色,是任何现代仿品都无法模仿出来的神韵。
他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与这群壮汉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反应更快。他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碗,凑到眼前,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高倍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他看得非常专注,时而观察釉面上的气泡,时而研究底部的款识,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成了凝重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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