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旧书与新规(1/2)
在医院的走廊里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双腿发麻,林岳才终于从那种混杂着负罪感与成就感的复杂情绪中,慢慢挣脱出来。奶奶的病情暂时稳住了,手术也已安排妥当,他心中最重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没有在医院久留。护士说,奶奶还需要静养,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留下了那剩下的一万块钱给护工,拜托她帮忙照看,买些日常用品,然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痛恨,此刻却又无比感激的地方。
走在傍晚的街头,看着车水马龙和熙攘的人群,林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隔阂。仿佛他与这个正常的世界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他知道,他的人生,从三天前那个敲响梁胖子房门的深夜开始,就与这一切,彻底割裂了。
他没有回那个已经算不上是家的小北房。昨天下午,接到梁胖子的电话后,他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家当——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几箱比他性命还重要的旧书——收拾了出来。
当他按照约定,再次来到那座四合院门口时,梁胖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小岳,来啦。”梁胖子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但此刻在林岳看来,却多了一份同门师兄弟的亲切。
“梁哥。”林岳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你屋里瞧瞧。”
梁胖子很自然地接过林岳手中的两个大包袱,领着他穿过院子,来到了东侧的一间小小的耳房前。
推开门,一股干净的、带着淡淡皂角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狭小,但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地面是平整的水泥地,墙壁重新粉刷过,雪白雪白的。房间里陈设极其简单,靠墙一张坚实的硬板床,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叠得像军队里的豆腐块。房间的另一侧,则是一张宽大的、足以并排坐下两个人的老式书桌,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盏护眼台灯。
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一切都透着一种朴素、严谨甚至可以说刻板的气息。
“怎么样?还行吧?”梁胖子把行李放在床脚,拍了拍手,“师父特意让人给你收拾出来的。他说你是个读书人,书桌得大点儿。”
林岳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心中百感交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新“家”了,一个集宿舍、课堂、牢笼于一体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宽大的书桌上。
桌子的正中央,已经整整齐齐地码放好了一摞厚厚的、足有半米高的旧书。那些书的封皮,大多是青灰色的硬纸壳,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卷边,书脊上用毛笔写着书名,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梁哥,这些是……”林岳忍不住问道。
“师父给你准备的。”梁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小岳,往后,这里就是你家了。师父这个人,不喜欢多话,但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都有数。你脑子灵光,这是你的长处。往后记住了,多看,多学,少问,少说。对你有好处。”
林岳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梁胖子的意思。在这个规矩森严,处处透着神秘的团队里,好奇心,有时候是会害死人的。
安顿好一切,林岳将自己带来的那几箱书,小心翼翼地码放在墙角。看着这些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夜的“老朋友”,再看看桌上那些即将决定自己未来的“新老师”,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那个单纯靠着对古籍的热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在学术界崭露头角的林岳,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即将用他所学的知识,去触犯法律,去惊扰亡魂的学徒。
傍晚时分,院子里的那盏防潮灯再次亮起。石头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岳的房门口。
“师父叫你。”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感情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林岳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石头来到了正屋。
正屋里,灯火通明。孟广义还是穿着那身素雅的长衫,盘腿坐在炕上的一张小几前。他面前,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功夫茶具。
他并没有看林岳,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茶具。烫杯,置茶,高冲,刮沫……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充满了独特的韵味和节奏感,仿佛他不是在泡茶,而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仪式。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馥郁的、如同兰花般的茶香。
石头将林岳领到近前,便一声不吭地退到门边,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抱臂而立。
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只有茶水冲击茶叶的“沙沙”声,和孟广-义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林岳屏住呼吸,垂手站在那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知道,师父这是在给他下马威,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考验他的耐心。
终于,孟广义将第一泡茶水淋在茶宠上,然后重新蓄水,将冲泡好的第二道茶,分别倒入三个小小的品茗杯中。
他端起其中一杯,自己先品了一口,然后才抬起眼皮,看向林岳,指了指另一个茶杯:“坐,喝茶。”
林岳依言在小几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双手端起茶杯,却不敢喝。
“进了我这门,”孟广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慢,很稳,每一个字都像他手中的茶水一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度和分量,“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今天,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得给我用脑子记下来,刻进骨头里。”
“是,师父。”林岳恭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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