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归路上的抉择（2/2）

梁胖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林岳一眼，然后侧过身，将门完全打开。

“进来吧，”他说，“外面冷。”

半个小时后，还是那辆不起眼的桑塔纳，载着沉默的林岳和同样沉默的梁胖子，再次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那座幽深的四合院门口。

午夜的四合院，比白天更加寂静。院子里只在正屋的屋檐下，亮着一盏昏黄的防潮灯，光线将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个沉默的鬼魅。

梁胖子领着林岳，穿过院子，直接走进了正屋。

屋内的景象，让林岳心头一震。

孟广义并没有睡。

他依旧穿着白天的长衫，端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他面前的方几上，摆着一副棋盘，上面是黑白交错的残局。

他就像一位算无遗策的棋手，似乎早就料到，林岳这颗“棋子”，今晚一定会去而复返。他根本不是没睡，而是在专门等他。

屋内的气氛，比白天更加严肃，更加沉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看到林岳进来，孟广义只是慢慢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如同一口千年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梁胖子将林岳带到屋子中央，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像个忠诚的护卫，静立在阴影里。

“想清楚了？”

孟广义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岳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孟广义又问。

“我奶奶病了，病得很重。”林岳没有丝毫的隐瞒，他知道在这些人面前，任何谎言和掩饰都是多余的，而且可笑。他抬起头，直视着孟广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需要钱，很多钱。救命的钱。”

孟广义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到桌上，然后缓缓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林岳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林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茶香和墨香的独特味道。

“小兄弟，”孟广义的声音，不再像白天那样带着考究，也不像刚才那样平淡，而是变得异常低沉，充满了千钧的重量感，“我这里，确实能让你赚到钱，很多钱。甚至是你穷尽一生都想象不到的钱。”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仿佛要刺穿林岳的灵魂。

“但我这碗饭，不是你在潘家园捡漏，也不是给哪个大老板掌眼看货。”

他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林岳的心弦上，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们是‘下九流’里的行当，是见不得光的‘土耗子’。干的，是把地底下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请’出来，换成阳间的钱财花销的营生。”

“土耗子”三个字一出，林岳的心猛地一颤。他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个词从孟广义嘴里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时，他还是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孟广义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语气说道：

“这条路，犯法，玩命。运气好，一夜暴富；运气不好，随时可能就把自己活生生地埋在里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就算侥幸没死在底下，被逮住了，也是把牢底坐穿的下场。”

他向前逼近了半步，那强大的气场压得林岳几乎无法呼吸。

“最重要的是，这条路，一旦踏上去了，就永远也别想回头。你这辈子，都会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你懂吗？”

这不是在劝诱，更不是在招揽。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不留任何情面的警告。他将这一行的所有残酷、危险和不可逆性，赤裸裸地摊开在林岳的面前，让他自己看，自己选。

这是一个通往地狱的邀请函，也是一个拷问灵魂的终极难题。

孟广义停下了所有的话语，只是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林岳的眼睛。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有那盏昏黄的灯，和孟广义那穿透灵魂的目光。

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改变林岳一生，也决定了他未来所有命运的终极问题。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这碗饭，你，敢不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