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三责立规清吏治,一编民籍固金瓯(1/2)
卷首语
前番萧燊革新内阁票拟制度,以“附实情、附成例、附民生核算”的“三附”铁规为政令立尺,使中枢决策如春风化雨——江南漕船过闸不再滞留,粮耗从三成压至半成,苏州粮栈的米价稳了;西北军饷按月足额发放,边军冬衣厚实如新,平虏堡的烽火台再无断薪之虞。新政成效渐显,各地“善政奏报”如雪片般递至紫宸殿,字里行间尽是“吏治清明、百姓安居”的盛景。
然这份热闹里,太子萧燊却嗅到了异样的沉寂。都察院左都御史虞谦深夜送来的暗访密报,如一盆冷水浇醒了朝堂的暖意:地方巡按御史多成“衙署常客、田间稀客”,出巡时州县官红毡铺地、酒肉相迎,百姓拦轿诉冤反被驱赶;更有甚者与地方官勾结,将“虚收实欠”的赋税瞒报为“足额上缴”,把“流民失所”粉饰成“归田安居”——本为中枢“耳目”的巡按,竟成了官场积弊的“遮羞布”。
压垮虚假太平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封染着暗红血渍的麻纸。江南苏州民妇王氏,为救被县令诬指“贪墨田赋”的丈夫,在巡按衙署外跪了三日,递上的冤状石沉大海,最终咬破手指写下血书,托货商辗转送抵东宫。血字歪扭却泣血:“巡按闭眸听官语,百姓呼天无人应,夫死田没家将破,唯盼太子照寒灯”,末尾二十余枚鲜红的村民指印,如烙印般烫在萧燊心上。
他翻出苏州巡按张霖的复命奏疏,这位前魏党余孽举荐的官员,竟在文书中大书“苏州吏治澄明,民皆颂圣”,落款处还盖着都察院的审核印章。“政令如尺,需监察为目;目若蒙尘,尺再准亦难正偏。”萧燊攥紧血书,指节泛白,“新政根基在吏治,吏治根本在巡按——今日不除这‘闭目之弊’,明日百姓便要寒了心。”当晨光穿窗映亮血书时,他已下定决心:一场剑指官场积弊的吏治整肃,自此拉开序幕。第一节 血书惊殿察弊端
巡按秉纲行九州,绣衣仗节气凌秋。
民声作镜究奸由,税册详核除伪弊。
冤鼙亲聆解民愁,逐村察俗分良莠。
三责立规清吏治,一编民籍固金瓯。
清风尽扫官场秽,万姓欢颜满陌头。
夫巡按者,天子耳目,代天巡狩,秉纲纪而察四方,行风化以正万民。值此承平之世,吏治民生,关乎国本,巡按之责,尤显重焉。
巡按奉诏,持节出行,遍历九州之域,如鹰隼展翼,俯瞰山河。身着绣衣,彰显朝廷恩威;仗节而行,气势凛冽若秋霜。其气宇轩昂,凛不可犯,所到之处,奸佞闻风而胆寒,良善望之而心安。
民声者,国之镜也。巡按深知此理,以民声为鉴,悉心究察奸佞之源由。每至一处,广开言路,倾听民瘼。田间陇畔,市井闾阎,皆留其身影。民有疾苦,必详加问询;事涉奸邪,定穷根究底。以公正之心,断是非曲直;凭果敢之态,惩恶扬善。
税赋者,国之命脉。税册之真伪,关乎民生国计。巡按详核税册,明察秋毫,不容伪弊隐匿其间。或有狡黠之徒,妄图欺瞒朝廷,侵吞民脂民膏,巡按一经发觉,必严惩不贷。查账目之虚实,究款项之出入,使税赋归于正途,惠及万民。
冤鼓之声,动人心弦。巡按闻之,亲往聆听,视民之冤如己之冤,力求解民于倒悬。升堂问案,烛微察隐,不为权势所屈,不为利诱所动。每断一案,皆以律法为准绳,以公正为依归。使冤者得雪,屈者得伸,民心大快,颂声载道。
风俗者,一地之精神风貌。巡按逐村察俗,于细微处见真章。辨善恶,分良莠,扬正气,黜邪风。见有善行义举,必褒奖宣扬,以为众人楷模;遇有不良习俗,当晓以大义,劝其改正。使乡风淳朴,民心向善,社会和谐有序。
为澄吏治,巡按立定三责之规。一责官员奉公守法,廉洁自律;二责其勤于政务,造福百姓;三责其公正无私,明辨是非。有违者,依律惩处,绝不姑息。自此,官场风气为之一新,官员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吏治清明,百姓称快。
又编订民籍,详录百姓信息,使民有所依,国有所统。民籍既成,如金瓯无缺,国家根基稳固。此举措,不仅便于管理,更使百姓安居乐业,各安其分。
巡按所到之处,清风涤荡,官场秽气尽扫。昔日之贪腐奸佞,无所遁形;今朝之清正廉洁,蔚然成风。万姓感其恩,颂其德,欢颜洋溢于陌头巷尾。所经之地,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尽显太平盛世之象。
赞曰:巡按之职,重若泰山。秉持公正,洞察秋毫。究奸除弊,解民忧愁。澄吏治而正风俗,编民籍以固金瓯。其功也伟,其德也馨,诚为国家之栋梁,百姓之福星。愿后世为官者,皆以巡按为楷模,共筑清平盛世,永享国泰民安。
中枢新政推行半载,太子萧燊的东宫书房里,各地奏报堆成了小山。户部呈报“江南赋税增两成”,吏部夸赞“州县官考核全优”,工部喜报“水利工程进度超前”,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萧燊却总觉不安——前几日都察院左都御史虞谦送来密折,言及“巡按出巡,州县官前呼后拥,百姓难近其面”,与这些光鲜奏报判若两景。
这日清晨,新政谏言箱的值守官捧着一个锦盒匆匆入殿,盒内不是寻常谏章,而是一张染着暗红血渍的麻纸。“此乃江南苏州民妇所递,说巡按御史张霖到任后,只在知府衙署饮酒,见她拦轿诉冤便命人驱赶,其夫被县令诬赖贪墨田赋,已关入大牢待斩。”值守官话音刚落,萧燊已攥紧了血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血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巡按老爷闭着眼,官官相护黑了天,夫死田没我何去?只求太子为我言!”末尾附着二十余名村民的指印,鲜红刺眼。萧燊翻出张霖的复命奏疏,上面竟写着“苏州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查无贪腐情事”,落款处还盖着都察院的审核印章。
“巡按乃中枢耳目,若闭目塞听、与官勾结,吏治何由清明?百姓何谈安居?”萧燊怒掷奏疏,案上的砚台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即刻传召吏部尚书沈敬之与虞谦,二人见血书亦是震怒。“张霖乃前魏党余孽举荐,虽无实据牵连,却向来敷衍塞责。”沈敬之沉声道,“此非个例,多地巡按皆以‘查无实据’搪塞民情。”
萧燊走到窗前,望着宫外熙攘的街市,心中已有决断。“新政根基在吏治,吏治根本在监察。若巡按失职,再好的政令也会被歪嘴和尚念歪。”他转身对二人道,“今日内阁议事,我必奏请父皇,重塑巡按权责,绝不能让百姓再受这般冤屈。”此时晨光穿窗而入,照在他坚毅的脸上,如淬了锋芒。
当日午时,内阁议事堂气氛凝重。首席阁老周伯衡刚念完江南漕运的利好奏报,萧燊便捧着血书与张霖的奏疏走了进来,将两份文书重重拍在案上:“诸位请看,这便是所谓的‘吏治清明’——百姓含冤泣血,巡按粉饰太平,若再放任不管,新政成果终将付诸东流!”
阁臣们传阅文书,神色各异。掌监察的杨启满脸愧色:“是都察院督导不力,未能察觉巡按失职之弊。”户部尚书周霖则忧心忡忡:“巡按不查赋税实缴,地方官虚报垦田、虚收实欠,长此以往,国库充盈便是空账。”中书令孟承绪沉吟道:“巡按权责虚浮,根源在‘无规可依、无责可追’,当务之急是明确其职责边界。”
“孟公所言极是。”萧燊接过话头,高声提出“巡按三责”之策,“其一,查赋税实缴——需逐户核对鱼鳞册与完税凭证,对照户部底册,杜绝‘虚收实欠’‘瞒报漏报’;其二,核官吏政绩——不凭文书汇报,需实地查验农桑长势、水利工程质量,走访农户商户,以实绩定优劣;其三,听百姓怨言——每到一州,必设‘鸣冤鼓’于衙署外,每日辰时亲赴值守,不得委派下属代劳。”
此策一出,有老臣顾虑:“巡按权责过重,恐生擅权之弊。”萧燊当即反驳:“权责对等方能成事。前谢渊将军镇守西北时,‘军权虽重,监察更严’,如今巡按掌监察之权,更需有刚性约束。”他看向杨璞:“杨阁老精研律法,可即刻拟定配套条例,确保三责落地。”杨璞躬身应下:“臣必以《大吴律》为基,让条款严谨无漏。”
议事结束后,萧燊携“巡按三责”奏疏入宫面圣。萧桓阅罢血书,气得拍了御案:“张霖这厮,竟敢欺君罔上!”待听完“三责”之策,他的神色渐缓,握着萧燊的手道:“你抓准了吏治的要害。朕准奏,即刻传旨,让都察院配合你推行新政,凡阻挠者,以魏党余孽论处!”
得了萧桓的旨意,萧燊却未急于颁旨,他深知“徒法不足以自行”,若没有严苛的考核机制,“三责”终将流于形式。回到东宫,他即刻命人搬来《都察院典则》《前朝监察案例》等典籍,闭门三日,亲手拟定《巡按考核细则》,连饭食都由内侍送到书房,常常是凉了都忘了吃。
细则的第一条便直击要害:“巡按出巡,每省驻留不得少于两月,其中半数时间需深入州县乡村,不得滞留府城;到任当日,需将巡查日程、值守鸣冤鼓的时间地点张贴于各城门,接受百姓监督,若有更改需提前三日公示。”萧燊特意注明,此条由六科给事中随机核查,一旦发现违规,即刻召回问罪。
最引人注目的,是“民声册”制度。细则规定,巡按回京复命时,除常规奏疏外,必须附带装订成册的“民声册”——册中需详记百姓所诉冤情、诉求,注明投诉人姓名、住址、联系方式,每一条都需巡按亲笔签名画押,若有隐瞒、篡改、遗漏,一经查实,“与贪腐官员同罪,革职流放,家产充公”。
拟定过程中,萧燊特意请来虞谦与钱溥参与修订。“钱给事中曾赴苏州督查赈灾银,深知百姓诉求。”萧燊指着“民声册”条款,“若百姓反映的问题未解决,巡按能否复命?”钱溥直言:“当增设‘问题办结时限’——凡民声册中记载的冤情,巡按需督促地方官在一月内处置,确有难度的需上报中枢,不得不了了之。”萧燊当即采纳,在细则中补充此条。
第三日深夜,细则终成定稿。萧燊将墨迹未干的细则呈给萧桓,萧桓逐页翻阅,见其中“考核结果与升迁直接挂钩,三次考核优等者优先入阁,一次不合格者降职,两次不合格者罢官”的条款,赞许道:“赏罚分明,方能激励百官。这细则,比十道禁令都管用。”次日清晨,《巡按考核细则》便以圣旨名义颁行全国。
细则颁行后,最先感受到压力的便是各地巡按。浙江巡按吴谦接到圣旨时,正与临海县令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得知“民声册需签名画押,隐瞒民情与贪腐同罪”,他惊出一身冷汗,当即撤了宴席,带着随从赶赴台州——那里是浙江赋税最重、百姓投诉最多的地方。
抵达临海县的第一日,吴谦便在县衙外立起“鸣冤鼓”,张贴出巡查日程。起初百姓半信半疑,毕竟前几任巡按都是“鼓响无人应”。直到第三日清晨,一名老农颤巍巍地敲响了鸣冤鼓,哭诉“县令虚报垦田五百亩,强征自家口粮抵税”,吴谦当即起身,带着随从与老农赶赴田间,身后跟着闻讯而来的百姓。
在老农的指引下,吴谦找到了所谓的“新垦田”——竟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坡地,土中连麦种都未曾播撒。他随即传讯临海县令,命其交出鱼鳞册与赋税账簿。县令百般狡辩,称“荒田是暂未耕种”,吴谦却拿出户部存档的旧册,上面明确标注此处为“不可耕种的坡地”,又传召几名粮差,逼其说出“强征口粮”的实情。
证据确凿,县令瘫软在地。吴谦当即下令将其锁拿,由浙江按察使顾彦审理,同时亲自带着随从逐村核对赋税。他白天翻山越岭查田亩,晚上在油灯下核账簿,手上磨出了血泡,脚上沾满了泥土。有下属劝他“不必如此辛苦”,他摇头道:“太子殿下的细则写得明白,‘民声册要见真章’,我若敷衍,便是自寻死路。”
半月后,吴谦查明临海县共虚报垦田两千亩,克扣灾粮三千石,涉及三名县令、五名县丞。他将查核结果与详细的“民声册”一同上报中枢,萧燊见册中不仅有百姓诉求,还有问题处置进度,当即下旨:“临海贪腐官员革职查办,所扣粮税加倍返还百姓;吴谦查案有功,记一等功。”消息传到浙江,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浙江的动静传到陕西时,新任陕西巡按李默正准备出发。李默曾因弹劾魏党被贬,复职后一直以“务实”为信条,接到《巡按考核细则》后,他特意带上了陕西按察使董闻的书信——董闻久守西北,熟悉各州县官吏品性,信中详细标注了“需重点核查”的地区。
抵达西安府的次日清晨,李默便在衙署外立起“鸣冤鼓”,自己身着便服,坐在鼓旁的长凳上,面前摆着笔墨纸砚。鼓声响了三次,却无人敢上前——百姓们怕又是“走过场”,反而惹祸上身。直到午时,一名中年商人犹豫着上前,低声道:“巡按老爷,税吏每月多收我三成苛捐,我若不交,便查抄我的货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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