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七日之期(2/2)

苏曼卿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接着,她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在努力想要睁开。

“生命体征变化!”监测护士报告,“心率上升到每分钟25次,呼吸深度增加!”

“她在尝试醒来!”林静之激动地说,“但很微弱,像梦游一样。不能强行干预,让她自己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生怕打扰这个过程。沈砚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苏曼卿的眼皮颤动越来越频繁,但始终没有睁开。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声音。右手的手指弯曲又伸直,像是在摸索什么。

“她在找东西。”沈砚之忽然明白了,“怀表!她给我的那块怀表!”

他迅速掏出怀表,但隔着玻璃,无法递给她。

“能进去吗?”他问林静之。

“可以,但必须穿防护服,不能直接接触。”

沈砚之迅速穿上防护服,在医护人员陪同下进入病房。他走到床边,将怀表放在苏曼卿的右手边。

她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表壳,忽然停住了。然后,她慢慢握住了怀表,握得很紧。

监测仪器上的数字开始变化:心率30次\/分,血氧饱和度92%,脑电波出现a节律——这是清醒状态的标志。

但她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曼卿,是我,砚之。”沈砚之俯身,轻声说,“你能听到吗?如果能,握紧怀表。”

他等了十秒,二十秒,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苏曼卿的手指收紧,将怀表握得更紧。

“她听到了!”护士激动地低声说。

“曼卿,如果你能听到,但暂时无法醒来,不要着急。”沈砚之继续说着,“我们在想办法帮你。林静之教授在研究唤醒方案。你安心休息,我们会等到你准备好。”

苏曼卿的手指又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她还记得银杏叶的约定。”沈砚之从防护服口袋掏出那片塑封的叶子,放在她左手边,“看,叶子还绿着,秋天还没到。我们等你,等到银杏叶黄的时候。”

这一次,苏曼卿的左手手指也微微动了一下,碰到了银杏叶。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仪器的声音和沈砚之轻柔的说话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一切都染成金色。

林静之在观察室里记录着数据:“她的脑活动在增强,尤其是与记忆、情感相关的区域。沈工的说话声在刺激她。”

“她能完全醒来吗?”陈向东问。

“不知道。但这是一个好迹象——她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被困住了。就像……梦魇,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但无法控制身体。”

沈砚之在病房里待了半小时,不断和苏曼卿说话,回忆他们的过去,描述新中国的变化。她的手指不时会动一下,回应他的话语。

最后,当他说到1949年10月1日天安门广场的盛况时,苏曼卿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透明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洇开一个小点。

“她哭了。”护士轻声说。

沈砚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我知道你想看。等你醒来,我带你去北京,去看天安门,去看升国旗。”

苏曼卿的呼吸变得平稳深沉,像是听到了承诺,安心了。

离开病房后,沈砚之脱下防护服,感到一阵虚脱。刚才的半小时,比任何潜伏任务都消耗心神。

“她一直在听。”林静之说,“那些物质没有吞噬她的意识,而是保护了她。这是一个重大发现——‘零号’可能不是寄生,而是真正的共生。”

“那为什么日本人的实验都失败了?”

“因为他们把人当实验体,而不是伙伴。”林静之若有所思,“共生需要双方的接纳。苏曼卿同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纳了它,而它也在保护她。”

沈砚之想起了赵光华笔记中的话:“循其性,而非强改。”

也许这就是答案。不是征服,不是控制,而是理解与共存。

下午,上海方面传来新消息:王振华追踪林瀚文到了广州,但他在即将被捕前服毒自杀了。死前他留下一封遗书,内容令人震惊。

遗书复印件通过保密线路传到了天津。沈砚之在指挥室看到了全文:

“致后来者:余毕生研究‘零号’,终知其真义。此物非人造,乃天赐。源自战国古墓,实为上古文明遗存。其能记录生命信息,跨越时空传承。日人欲为武器,愚也。吾欲为永生之术,亦愚也。

“苏曼卿体内之物,已成完全共生。唤醒之法,非外力可强为,需其自愿。外界刺激无用,反生风险。唯一途:以深情唤之,以记忆引之,以约定召之。

“七日之内,若她不醒,则永眠。然永眠非死,乃长存。其生命信息已录于‘零号’,纵肉身不醒,精神永在。

“另告:山田裕子已赴美国,携部分样本。美苏之争,或将以此物为新战场。慎之,慎之。

“林瀚文绝笔。1951年5月8日。”

沈砚之读完遗书,久久沉默。林瀚文临死前说了实话,但这实话让人更加绝望。

以深情唤之,以记忆引之,以约定召之——这听起来更像诗歌,而不是科学方案。

“你怎么看?”陈向东问。

“我相信他这次说的是真的。”沈砚之说,“林瀚文是个疯子,但他对‘零号’的研究无人能及。他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留下真相。”

“那山田裕子去美国的事……”

“必须上报中央。如果美国人获得了‘零号’样本,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生物军备竞赛。”沈砚之想起冷战初期的紧张局势,“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完全理解这个东西。”

“但我们现在连唤醒一个人都做不到。”

沈砚之望向病房方向:“不,我们做得到。林瀚文给了方法——深情、记忆、约定。这些我都有。”

“可那是诗意的说法,不是科学方案。”

“也许科学解释不了所有事情。”沈砚之轻声说,“1945年,我差点暴露,是老周用生命救了我。临死前他说:‘有些事,信则有。’当时我不懂,现在懂了。”

他站起身:“我要去陪她。不是作为科学家,不是作为指挥员,而是作为沈砚之,作为等她两年的那个人。”

“但防护规定……”

“我会遵守规定,但我要在她身边。”沈砚之坚定地说,“如果唤醒需要深情,那我就给她全部深情。如果需要记忆,我就回忆所有往事。如果需要约定,我就重申每个承诺。”

陈向东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不可动摇的决心。这是那个在敌后潜伏八年从未暴露的沈砚之,是那个在黎明前最黑暗时刻依然坚信光明的沈砚之。

“好。”陈向东拍拍他的肩,“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说。”

“只需要时间。”沈砚之说,“和一点运气。”

傍晚,沈砚之再次穿上防护服,进入病房。他搬了椅子坐在床边,握住苏曼卿的手——这次隔着两层手套,但他能感受到她手的形状。

“曼卿,我又来了。”他轻声说,“今天我想跟你聊聊1944年,在重庆的事。你还记得吗?那次军统内部清查,你负责调查我……”

他开始讲述,从他们的初遇,到互相试探,到生死与共,到最后的别离。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对视,每一句对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窗外,天色渐暗,病房里的灯自动亮起。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声音,像在为他伴奏。

夜深了,医院安静下来。只有这间病房里,还有一个声音在轻轻述说,述说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微光。

沈砚之不知道她能否听到,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他会继续说下去,说到七天期满,说到银杏叶黄,说到地老天荒。

因为有些事,信则有。

有些约定,必须兑现。

有些爱情,能穿越生死,唤醒沉睡的灵魂。

窗外,一轮新月升起,洒下清辉。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如水,永恒如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