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们三人(1/2)
三郎君的若水轩。
这座院子很大,却又很小。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精致得像一幅画。
可画里的人,却只有三个。
三郎君,雁回,还有我。
院外有的是仆从和小厮,但他们是背景,是永远不会踏入画中的喧嚣。
而我们三人,是这幅死寂画卷中仅有的活物。
我们遵循着一条诡异的规则: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白日是属于我的。
我是伺候三郎君的婢女玉奴,是那个名为“初七”的暗卫。
太阳升起时,雁回便会像清晨的露水一样蒸发,不见踪影。
我需要为三郎君备好晨起的温水。
挑选熏过香的衣袍。
在他看书时安静地研墨。
在他练字后收拾案上的狼藉。
我的存在,是为了让三郎君的一切起居都顺遂安逸。
我必须像个真正的奴婢那样,垂着眼,敛着气,将自己活成一团没有思想的空气。
而当夜幕降临,轮到我消失。
黑夜,是属于雁回的。
他是三郎君的贴身小厮雁回,也是暗卫杀手,不知是初几。
起初我以为,我们的分工只是单纯的昼夜轮替。
他是护卫,我是婢女。
可是我开始发现那些被黑夜遗留下来的痕迹。
并非简单如是。
清晨,我踏入书房,准备收拾昨日的笔墨。
桌上,除了三郎君用过的那只天青色茶盏,旁边还静静地放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
两只茶盏,一盏余温尚存,另一盏早已冰凉,像是进行了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对话。
更有甚者,是那盘下了一半的棋局。
三郎君的棋风我略知一二,沉稳布局,步步为营。
可棋盘上另一方的棋路,却凌厉诡谲,杀伐果断,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悍勇。
那棋风,像极了雁回的剑。
黑白双子在棋盘上对峙,仿佛昨夜的厮杀还未结束,只等今夜再续。
一个护卫,有资格在深夜与主人对坐品茗,对弈到天明吗?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我发现雁回在院子里走动时,姿态与我截然不同。
我走路永远贴着墙边,低着头,谨守本分。
而他,总是大步走在庭院的正中,仿佛他才是这院子的主人。
他会随意地从廊下的书架上抽出一卷书,靠在栏杆上翻看,阳光落在他冷峻的面具上,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他甚至会去拨弄三郎君亲手侍弄的那些名贵兰花,动作熟稔,没有丝毫仆人的拘谨与惶恐。
那些东西,仿佛天生就属于他。
他使用它们,不是僭越,而是物归原主般的自然。
我们是这座孤岛上仅有的三个活人。
可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我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们是岛的主人,而我,是被困在岛上的囚徒。
直至有天夜晚在屋顶上。
我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你和三郎君……”
我鼓起勇气,把话说完:“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他转过头看我。
“对。”他惜字如金。
“好到什么程度?”
我追问,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这个问题,或许会为我招来杀身之祸。
他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问话的意图。
半晌,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那两个字像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他说:“家人。”
家人。
这个词何其温暖,又何其讽刺。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在一个仆人可以随意被打杀的时代,他一个护卫,一个杀手,竟敢用“家人”这个词来形容他与主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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