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阿福烧了假身份,真成了通缉犯(2/2)

那播音员的语气起初还算正常,但说着说着就开始变得怪异扭曲:“……支那百姓无需抵抗,因我们已获得天照大神庇佑……咳咳……其实我们也怕得很!”

话音未落,广播里竟然响起了一段婉转凄切的《秦淮景》小调,靡靡之音里还夹杂着几句气急败坏的日语粗口。

整个上海都炸了锅。

这是敌台第一次如此公开地“自曝其短”,简直是把脸伸过来让我们打。

后来我们才知道,阿福根本没有强攻电台。

他用王掌柜给的渠道,找到了一个被日军强征去电台做维护的华人技工。

他没用钱收买,也没用大义强迫,只是把小桃的故事,把印刷厂那些工人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那技工听。

第二天,那技工便利用一次全区电力波动的机会,将阿福那张特制的唱片偷偷接入了备用线路,播放了那要命的三分钟。

而阿福自己,则在同一时间烧毁了所有的假身份文件,故意在另一条街区留下了足以引开特务的线索,为真正的信号传输节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敌人被彻底激怒,疯了一样封锁了数条街区,挨家挨户地搜查。

阿福像一颗钉子,被死死地钉在了那片区域。

他躲进一家棺材铺的夹墙里,靠着半块干得能硌掉牙的饼子,硬生生撑了两天两夜。

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狭窄空间里,他用一截炭笔,在棺材板上写下“下一个城市是南京”,然后趁着夜色,将木板塞进了一支送葬队伍的纸扎人偶肚子里。

这封用最原始、最悲怆的方式传递出去的情报,借着一场民间丧仪,悄无声息地传向了下一个战场。

当阿福终于脱险,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据点时,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可他一进门,就愣住了。

小桃正静静地坐在窗边,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手里捏着一撮朱砂,正用一种极轻、极细,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哼唱着什么。

那调子我们都熟悉——《岳母刺字》。

每唱一句,她就往地上洒下一撮朱砂。

在她脚下,那些朱砂和从她指尖滴落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复杂而精密的微型阵法雏形。

她在以血为墨,以身为引,绘制一座导音阵。

深夜,阿福默默地打开了收音机,开始调试频率。

电流的滋啦声中,忽然,一些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是杭州的茶馆里,有位老先生正在清唱《文昭关》的“过了一关又一关”。

是广州的骑楼下,有几个孩童正拍着手,用粤语念着我们从未听过的抗战快板。

还有更多、更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虽然微弱,却像溪流汇入江海,彼此呼应,竟在复杂的电波中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声浪盲区”,恰好将我们真正的通讯频道严严实实地遮蔽了起来。

阿福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按下录音键,对着话筒,用自己那依旧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录了进去:

“我是阿福,一个曾经只想活命的逃兵……现在我想告诉你们——中国人,不该闭嘴。”

录音结束,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边的小桃。

她也恰好完成了最后一笔阵法,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碗。

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她没有看我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脚下的血色阵法,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微笑。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非常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

那个动作里,没有痛苦,没有不舍,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在确认一件与自己再无关系的东西,是否还安好地待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