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老子走了,道还在路上(1/2)

我跪在这片他化蝶之地,雪沫混着冰冷的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可我感觉不到冷,所有的知觉都汇聚在掌心,那片尚未消散的赤色光鳞,是他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

它温热,像一滴未干的血,又像一颗跳动的心。

光,在我粗糙的掌纹间游走,像一条有生命的溪流。

最终,它停驻下来,勾勒出一行极细、却又像烙铁般滚烫的小字:“替我看看太平。”

仅仅六个字,却重逾千钧。

我猛地抬头,望向茫茫雪原。

天与地的交界线模糊不清,四野寂静得可怕。

可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之中,我听见了。

那不是耳朵听见的声音,而是从我骨头深处,从脚下冻土之中,共振而起的轰鸣。

那是千军万马的脚步声,是无数金戈铁马的碰撞声,是无数个像顾长羽一样,至死都未能回望故乡一眼的魂灵,在与我共鸣。

他们,都在看着我。

我解下腰间那柄跟随我多年的长刀,刀身在灰白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我没有丝毫犹豫,噗嗤一声,将它狠狠插进身前的冻土之中,刀柄嗡嗡作响。

对着那块孤零零的界碑,我深深叩首。

一叩,敬这万里山河,曾有忠骨镇守。

二叩,敬那铁血英魂,虽死归心不灭。

三叩,敬他顾长羽,以身做邮,魂归天地。

三拜之后,我缓缓起身,将那件他留下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旧军装紧紧裹在怀里。

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或者说,是我滚烫的胸膛,在试图温暖这最后的遗物。

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我知道,顾长羽用命点亮的这条路,不能就这么断了。

那些在梦里才能归来的人,需要有人活着,去告诉他们的爹娘妻儿:“他们没白死。”

而我,韩九娘,是最后一个见过他活着模样的人。这个信,我来送。

马蹄踏碎冰雪,我没有回头。

风雪追了我一路,直到夜幕降临,我才在一座荒村寻到一处破庙落脚。

庙宇早已倾颓,神像的面目在蛛网下模糊不清。

正中的香炉翻倒在地,积攒的香灰堆积如坟冢,透着一股陈腐的死气。

我生了火,就着干粮喝了口冷水,便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长途奔袭耗费了太多体力,我必须尽快恢复。

可就在我沉入寂静的那一刻,一股阴寒刺骨的冷气,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侵入我的身体,仿佛要将我的血液都冻结。

我豁然睁眼!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活人吓破胆。

大殿之前,不知何时,竟整整齐齐地站着七十二道虚影。

他们身形飘忽,面容模糊不清,唯有身上那残破不堪的军服,和胸前依稀可以辨认的金属胸牌,昭示着他们生前的身份。

他们就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没有杀气,却带着一股能压垮山岳的沉重怨念。

为首的那道虚影,身形比旁人要凝实几分。

他缓缓上前一步,没有五官的脸上仿佛有两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他开口了,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干涩而冰冷:“你从哪来?”

这个问题,问的不是我的家乡,而是我的来路。

我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笑了。

那笑声在这死寂的破庙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一丝狂傲。

“我从哪来?”我伸手指了指北方,指着我来时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从送信的人,最后站的那个地方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座倾倒的香炉里,堆积如坟的余烬,竟在无风的情况下,轰然燃起一丛幽蓝色的火焰!

火光并不明亮,却将整座破庙映得忽明忽暗。

借着这诡异的火光,我清楚地看见,原本斑驳的墙壁上,竟浮现出密密麻麻、一行行血红色的名字!

那些名字,每一个我都曾在军报的阵亡名单上见过。

而这整整一面墙的名字,正是当年九幽塔下,被污蔑为叛军,永世不得归乡的镇压忠魂的名单!

他们,在等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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