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老子没神位,但有肩膀扛(2/2)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祠堂外的空地照得一片惨白。

空地上,一列队伍正在缓缓行进。

那是一支约有数十人的队伍,他们身上的军装破烂不堪,沾满了干涸的血污与泥土。

他们大多两人一组,肩膀上扛着简易的担架,担架上躺着同样穿着军装的伤员。

他们的步伐沉重而疲惫,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无比坚定,没有任何一个人掉队。

他们的身影是半透明的,月光能从他们身体中穿过。

这不是人,是一支阴兵!

“是……是当年失踪的野战医院运输队。”我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我曾在县志的残篇上看到过记载,抗战初期,有一支负责转移重伤员的医疗运输队,为了躲避日军的轰炸,选择了一条险峻的山路,结果遭遇山洪,全队连同伤员,无一生还,从此消失在了这片大山里。

县志上还录了他们出发前队长说的一句话:“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能走,就一定把伤员送到后方医院。”

他们,至死都还在执行任务!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敬意涌上我的心头。

我看着他们麻木地、一遍又一遍地从祠堂前走过,走向一个永远也无法抵达的终点。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默默地脱掉鞋子,让脚心的“路契”完全贴合地面。

然后,我推开祠堂大门,一步步走了出去,走到那队列的前方,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膝跪地,对着那领头的身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前辈们,”我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别走了,前面的路……现在通了。”

那支行进的队伍,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模糊的身影都停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领头的那道身影,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气,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左额一直划到右边下颌。

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缓缓抬起了他那只剩下骨头的手,指向了我的胸口。

那里,爷爷留下的金色纹路,正隔着衣服,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跳动着,散发出滚烫的热量。

刹那间,我福至心灵。

他们不是走不到,而是他们的使命还没有交接。

他们承诺过要把伤员送到,这份执念,让他们被困在了这条永远走不完的路上。

而我,这个身负“路契”的人,是唯一能承接这份执念,替他们走完这最后一段路的人。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我猛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瞬间充斥口腔。

我俯下身,用指尖蘸着舌尖血,在这片被亡魂走了无数遍的土地上,飞快地画出一个简易而古老的阵法——承愿阵!

阵法画成的瞬间,我将那封写着“顾长羽”的信,重重地放在了阵法的中央。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给谁!也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顾长羽今日在此立誓!”我挺直脊梁,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这满天神佛,满地亡魂,朗声嘶吼,“我代所有没能回家的人,代所有没能完成承诺的英魂,走完这最后十里路!以我之身,承尔等之愿!”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风停了,云散了,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寂。

紧接着,异变陡生!

“咔嚓……咔嚓嚓……”

以我脚下的承愿阵为中心,整座村庄的地面,一块块青石板、一片片泥土地,开始剧烈地颤抖、龟裂,然后猛地向上掀起!

石板之下,不是泥土,而是一张纵横交错、如同人体经络般的巨大网络!

那些脉络呈现出一种刺眼的赤红色,其中仿佛有岩浆在奔涌、在咆哮,如同沉睡的大地,在此刻睁开了它血红的眼睛!

那数十名军魂不再迷茫,他们齐刷刷地朝着我的方向,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随后,他们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一道道璀璨的光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我胸口的金色纹路之中!

“啊——!”

我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压垮山岳的沉重感猛地砸在了我的双肩之上。

那不仅仅是重量,更是无数的记忆、无尽的执念、不甘的怒吼和临终的托付。

我的骨头在寸寸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力量碾成粉末。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裂,又在被重组,无数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无数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汇成一句低沉而有力的誓言:

“走吧,我们都在。”

我的意识在无尽的嘶吼与低语中被彻底撕碎,沉入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