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坟头没酒,但有人点灯(1/2)
心口一绞,剧痛如刀。
那烙印在我胸膛上的金纹,此刻像是活了过来,化作千万条烧红的铁索,每一条都死死勒进我的皮肉,绞着我的心脉。
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拉扯这副无形的枷锁,肺里火烧火燎。
韩九娘的手很稳,沾满艾草灰的指尖按在我心口,那股草木特有的焦香混着一丝冰凉,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气血。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地道里的什么东西:“你放火烧了人家的坛,是断了他们的根。可你自己的魂,还飘着呢。”
我没力气回答,只能偏过头,从地道的缝隙望向外面微亮的晨光。
一夜之间,城西那七户人家的门前,都变了样。
没有谁去挨家挨户地通知,也没有官府的告示,但家家户户的门槛上,都端端正正摆了一只小碗,碗里盛着清水,水上插着三根歪歪扭扭的土香。
一只碗,就是一条命。
碗底下,还压着一张黄纸,上面是妇人或者老人用炭笔写下的名字。
字迹很丑,却一笔一划都透着力道。
这不是什么道法秘术,也不是什么祖传的规矩。
这是人心在绝望的焦土上,自己长出来的东西。
他们不懂招魂,不懂安灵,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娃,口渴了得喝水,上路了得有人叫他的名。
夜色再次笼罩这座死城时,我和韩九娘潜行到了城北的乱葬岗。
这里本是野狗刨食、孤魂游荡的绝地,可今夜,却亮起了一片星星点点的微光。
不是鬼火,是灯火。
我们伏在一人高的荒草丛后,看见那些白天还在哀哭的百姓,正趁着夜幕,偷偷摸摸地来到这里。
他们不敢点明火,只用破碗罩着豆大的油灯,或者干脆就是一截快要燃尽的蜡烛。
光芒虽弱,却执拗地亮着。
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在他兄弟的坟头放了一碗糙米,嘴里嘟囔着:“二娃,哥没本事,只能让你吃顿干的。”一个跛脚的女人,将一双新纳的布鞋整整齐齐摆在土堆前,眼泪一滴滴砸在鞋面上:“当家的,山路凉,穿着走,别硌着脚。”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什么都没带,只抱着一个空空的、打了好几层补丁的襁褓,坐在她丈夫的坟前,用跑了调的嗓子,一遍遍哼着几十年前的摇篮曲。
这些微弱的灯火,从乱葬岗的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汇聚成一条沉默而温暖的河流,像极了一条沉睡在地下的光之龙脉。
我闭上眼,胸口的金纹不再是剧痛,而是随着那片灯火的呼吸,开始有节奏地轻轻震颤。
心钟虽未显形,但我却前所未有地清晰感知到,这些百姓不是在拜鬼,他们甚至不懂什么是鬼。
他们只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叫着一个个名字。
城里的异动,终究是惊动了日本人。
一队挂着“净魂队”袖标的日军士兵,如同一群夜行的乌鸦,闯入了这片属于生者与死者的宁谧。
他们嘴里骂着污言秽语,一脚一个,将那些盛着思念的灯火踢翻、踩灭。
一个领头的军曹拔出指挥刀,厉声宣布:“凡私自祭拜者,等同通敌,一律斩立决!”
百姓们惊恐地四散奔逃,乱葬岗重归黑暗。
但那股由人心点燃的火,却不会这么轻易熄灭。
当夜,一队日军冲进了南街的张家祠堂。
这里供奉着张氏一族的祖宗牌位,也被百姓们偷偷当成了临时的祭拜点。
士兵们粗暴地砸毁了供桌,将那些牌位扫落在地。
就在一个士兵抬脚要去踩碎一块牌位时,祠堂的屋梁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孩童笑声。
所有人骇然抬头。
只见那根粗大的主梁上,不知何时,竟整整齐齐地悬挂着十七双破烂的草鞋。
每一双都沾满了已经干涸发黑的泥土,混着点点暗红。
夜风从破损的窗户吹入,十七双草鞋如同上吊的死尸,在他们头顶轻轻摇晃。
一个年轻的士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家乡话:“娘……我骗你的……我那天没吃饱……真的没吃饱啊……”他身旁的同伴见状,又惊又怒,举起三八大盖就想朝那屋梁射击。
可枪口刚抬起,一层白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枪管上蔓延开来,瞬间将他的手冻得像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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