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瘸蹄踩的不是路,是命根子(1/2)
我的意识在赤钟内沉浮,像一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外界的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震动,只有那只骡子跛行的蹄声,咔嗒,咔嗒,顽固地将我的魂魄钉在这方寸之地。
它走得很慢,右蹄已经磨烂,每一步落下,都带着血肉与碎石摩擦的闷响。
可就是这规律的跛行,渐渐在我混沌的感知中,勾勒出一种诡异的节律。
它不再是单纯的脚步声,而像一面沉重的大鼓,敲击在大地的心脏上。
我能“听”到,随着它向南深入,沿途那些蛰伏在村庄、田埂、破败屋檐下的心跳,竟被这蹄声一丝丝牵引、调动,最终汇成一股同频共振的洪流。
“不对劲……”韩九娘的声音贴着钟壁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她显然也察觉到了,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铜面上,仿佛要听清我魂魄深处的回响。
骡子又跛行了十几步,那蹄声三轻一重,执拗地重复着。
韩九娘抱着钟的手臂猛然收紧,失声惊呼:“这节奏……是《安魂谣》!是爷爷当年教我的头三拍!”
她豁然抬头,望向那头在暮色中疲惫前行,却倔得像座山一样的骡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一头畜生,它不可能懂音律……它只记得,它只记得哪条路上躺着的兄弟最多,哪一步,就该走得最稳,踩得最实!”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瞬间刺穿了我混沌的意识。
我猛然明白了。
这不是路,这是一条用死亡铺就的谱线!
终于,我们抵达了一座被死寂笼罩的小镇。
这里是沦陷区的边缘,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铁锈和腐朽混合的味道。
墙上刷着刺眼的“大东亚共荣”标语,几个穿着二狗子皮的伪警,眼神阴鸷地在街头晃荡,看谁都像在审视案板上的肉。
韩九娘立刻将赤钟用一捆干草裹得严严实实,藏在骡子背上,自己则披上一件捡来的破袄,佝偻着背,扮成一个眼神麻木的拾荒妇。
我们混在稀疏的人流中,朝着镇子中心挪动。
集市口,一阵粗暴的喝骂声传来。
一个戴瓜皮帽的老更夫,被两个伪警推倒在地,他那面破旧的铜锣滚出老远。
“老东西!如今是皇君的天下,天下太平,还敲你那破玩意儿做什么?扰乱治安!这些旧社会的陋习,早就该除了!”一个伪警用脚尖碾着老人的手指。
老人跪在地上,满是褶子的脸挤出讨好的笑,连连磕头:“官爷,官爷行行好……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差事,敲了一辈子了,不敢在手里断了啊……”
话音未落,骡子的响板,在极致的安静中,迸发出一声清脆至极的“咔”!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扎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整个集市的嘈杂瞬间凝固。
被踩着手的更夫猛地一抬头,浑浊的老眼里,竟爆出一团惊人的亮光。
他死死盯着骡子的方向,嘴唇哆嗦着:“这声……这声响……像,像俺家灶台边上那口传了三代的小铜锣……”
韩九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在骡子臀部拍了一下。
骡子仿佛得到了指令,再次迈开跛足,缓步前行。
响板的节奏不变,咔嗒、咔嗒、咔嗒……那《安魂谣》的头三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街头。
那老更夫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也不顾伪警的叫骂,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
他捡起身边一根顶门用的木棍,模仿着骡子的响板,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青石地面。
起初,他的敲击杂乱无章,但绕着骡子走了几圈后,他的棍子落下,竟与那响板声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同一个节拍!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茶馆里,原本在打盹的伙计,不知何时抄起了手边的长柄铜勺,对着一口铁锅,“当”地敲了一下。
裁缝铺里,埋头干活的小学徒,停下了踩缝纫机的脚,拿起一把大剪刀,“锵”地一声击打在案板上。
就连蹲在墙角乞讨的瞎眼小童,也伸出枯瘦的指节,在面前的破碗上,笃,笃,笃,有板有眼地叩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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