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死人走路,比活人还准(2/2)
随着灶台被砸开,一只只黑褐色的陶瓮暴露出来。
每一只瓮里,都浸泡着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小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油气味。
骨兵们毫不犹豫,将这些陶瓮一一捣毁。
当最后一瓮被砸得粉碎时,笼罩着整个村庄的灰绿色瘴气仿佛被抽走了根基,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随即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那些疯狂互殴的村民们,眼中的绿光褪去,身体一软,纷纷栽倒在地,陷入了沉睡。
没过多久,村民们悠悠醒转,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彼此身上的伤痕,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哭声。
他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纷纷朝着村口的方向跪下,拼命地磕头,高喊着“多谢恩人”。
韩九娘却没有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大根和他身后的骨兵们,他们身上的煞气已经收敛,静默地站在晨光中,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你们……还要走多远?”她低声问。
李大根的骷髅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那杆从未离手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遥遥指向南方。
那是沦陷区的腹地,是敌人盘踞最深的地方。
当晚,我们在村外一处破庙扎营。
村民送来了干净的水和仅有的一些食物。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夜的寒意。
韩九娘为我清理伤口、更换草药时,动作忽然一顿。
“怎么了?”我虚弱地问。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指着我的胸口:“你胸口的金纹……在倒着走!”
我低头一看,只见原本顺着经脉流淌的金色纹路,此刻竟像受了某种外力的牵引,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逆向流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从心脏传来,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格外沉重。
韩九娘立刻抓过我胸前的赤钟,指尖划过冰冷的钟面。
昏暗的火光下,钟的内壁上,一行猩红的血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写成,带着不祥的气息:“舌血符成,音断则亡”。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她猛然想起了柳三更在城楼上焚烧舌尖、以血为媒、将这枚赤钟打入我体内的那一幕。
“他们早就……算好了!”韩九娘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愤怒,“柳三更用的是‘传音血咒’!这钟声要靠活人的声音做引子才能传得远!只要信使在路上没人发出声音,钟声就会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沉寂……钟声一断,你的命也就没了!”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头到脚。
原来,这枚赤钟既是信物,也是一道催命符。
韩九娘死死地盯着那行血字,胸口剧烈起伏。
许久,她猛地站起身,从骡子驮着的行囊里翻出一个发霉的干粮袋,用匕首割开,摊平在火光旁。
她拿起一截烧黑的木炭,就着跳动的火焰,在那粗糙的布面上,一笔一画,极其用力地写着什么。
写完后,她将布片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骡子颈间的一个皮套里,然后拍了拍骡子的脖子,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畜生,你听好。等他醒了,你就照着上面的词唱。记不住词,你就给我哼。就算嗓子哑了,变成了驴叫,也得给我把这个调子哼出来!听到没有!”
骡子仿佛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而在千里之外,东海的一片漆黑暗礁中,一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潜艇,如同一头深海巨兽,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
随着一声低沉的机括声,舱门打开,一个赤着双足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身着诡异的黑色祭祀服,长发在海风中狂舞,手中,则捧着一面由一整张人皮绷成的鼓。
鼓面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隐约还能看到皮肤的纹理。
女人伸出涂着丹蔻的纤长手指,轻轻地,在那鼓面上敲了一下。
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在了我的心脏上。
我胸口逆行的金纹猛地一颤,流速骤然加快。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心口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的眼前一黑,世界开始剧烈地旋转,篝火的光芒、韩九娘焦急的脸、破庙的轮廓……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光影。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身体里剥离,坠向无尽的深渊。
就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我仿佛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极其生涩、五音不全,却又无比固执的,嘶哑的哼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