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这一脚，踹的是自家门槛（2/2）

只要你心里，还藏着那么一丝一毫想要回家的念头，当此钉响起，你听到的，必是魂牵梦萦的乡音。

子时，阴气最盛，也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刻。

我将“叩门钉”绑在骡子的前蹄上，拍了拍它的脖子，低声道：“去吧，去敲醒他们。”

骡子驮着这枚特殊的钉，开始绕着残破的县城奔跑。

它每经过一户曾经有人逃离的人家，便会用那只绑着钉的断蹄，重重地踏一下地面。

咚……咚……咚……那声音不大，却像是直接敲在人的心坎上。

起初，城中死寂一片，毫无反应。

绝望的瘴气依旧浓厚，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直到骡子跑过一间塌了半边的茅屋。

屋里，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妇人蜷缩在草堆里，早已气若游丝。

当那“咚”的一声在她屋外响起时，她干裂的嘴唇忽然翕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球转向门口，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狗儿……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话音未落，绑在骡子蹄上的叩门钉，竟猛地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仿佛是一个信号，城中各处，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反应。

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从墙角的砖缝里摸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他藏了三年的家书，他抱着家书，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一户人家的主妇，点燃了家中那口从未用过的冰冷灶台，火光映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甚至在一个地窖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梦中哭着喊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以为早就忘记了的乳名：“阿爹……”

一户，两户，十户……当第七十二户人家的窗户透出灯火时，整座县城上空的黑气，竟被这星星点点的光芒冲淡了些许！

叩门钉上的光芒，也已亮如白昼！

时机已到！

我从骡子背上一跃而下，拖着那条残腿，一步一个血印地爬上育和堂的台阶。

我高高举起手中的叩门钉，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扇朱漆大门狠狠砸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门板纹丝未动。

但整个育和堂，不，是整片大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地面寸寸龟裂，那口埋藏在地下的青铜巨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竟破土而出，悬浮在半空！

鼎口黑气翻涌，浮现出成千上万张痛苦哭泣的人脸。

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要将我的灵魂都冻结。

我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气息扑了上去，用我残破的身躯，死死挡在鼎沿。

我能感受到那些“无根之魂”的悲鸣与怨毒，它们像无数根钢针，刺入我的意识。

我冲着那万千魂魄，嘶声怒吼：“老子今天就是要回家！你们他娘的谁也拦不住！”

“昂——！”

一声高亢的骡鸣响彻夜空！

我的骡子，我那从不曾有家的伙伴，此刻四蹄如风，狂奔而来。

它那只绑着韩九娘发绳的右蹄，裹挟着它毕生的力量与愤怒，如同一柄破甲重锤，携万钧之势，狠狠地踹在了青铜鼎的一只鼎耳之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青铜鼎从被踹中的地方开始，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

鼎内积攒了数年的怨气与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随即被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消融殆尽。

弥漫全城的“归途瘴”，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漫天的大雪，停了。

一缕晨曦刺破云层，照亮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育和堂的地窖里，传来了第一声真正的、带着怯懦与希望的童谣：“月光光，照四方……”

韩九娘站在我身边，抬手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滚烫的泪水。

那头遍体鳞伤的骡子，就站在育和堂的门槛上，它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仿佛在说：这门，咱闯进来了。

然而，就在全城都沉浸在这劫后余生的寂静中时，我胸口的命钟残片，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

这悸动与刚刚鼎裂时的震动截然不同，它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遥遥指向北方。

在那片我看不见的极北之地，最后一处毒瘤，那最核心的阵眼，仿佛感应到了这里的失败，开始剧烈地搏动起来。

它就像一颗蛰伏了千年的、邪恶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