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老钟不响,是人不肯抬头(1/2)

我深吸一口微凉的晨风,那股灼热感才稍稍平息。

赵铁锤他们将骡子拴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小心翼翼地把那口小钟卸下来,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青石上。

裹尸的黄麻布已经撤去,露出了钟体古朴的青铜色。

村民们像看什么怪物一样围成一个圈,窃窃私语,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一个叼着旱烟杆的老汉蹲下身,眯着眼打量了半天,吐了口烟圈,摇头晃脑地说道:“就这么个玩意儿?比俺家装杂粮的瓦盆大不了多少,能镇得住啥邪祟?怕不是城里来的先生诓咱们。”

他这话一出,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几个半大的孩子胆子肥,踮着脚尖想伸手去摸钟上那些流转的名字,刚探出小手,就被自家娘亲一把薅了回去,伴随着一声低斥:“脏东西,沾了要烂手的,别碰!”

韩九娘不知何时已靠在了不远处的一堵土坯墙上,她抱着臂,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熟悉的嘲弄和了然,冲我撇了撇嘴,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我听清:“你说他们记得那些名字?呵,记得是一回事,愿不愿意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将手揣进袖子里,指尖触碰到那枚温热的铜星。

它像是韩九娘塞给我的一颗不肯凉透的心跳,提醒我眼前这些麻木和质疑,才是这片土地上最真实的寒冷。

当晚,我没有回赵铁锤给我安排的屋子,一个人抱着那口小钟,走到了村外的一处土坡上。

月光如水,洒在钟身上,那些曾经在地渊里散发着滔天威压的姓名,此刻安静得像墓碑上的刻痕,在月色下缓缓流淌,再无半分煞气。

它不像一件法器,反倒像个被时间彻底遗忘的遗物,盛满了沉甸甸的死寂。

就在我凝视它的时候,胸口的玉佩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行微光,半句话,却字字千钧:“民信如薪,需风助燃。”

薪?

风?

我脑中轰然一响,猛地想起了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这世上真正的法器,从来都不是供奉在高台庙宇之上,受香火朝拜的泥塑金身。

真正的法器,是在千万人真心跪拜时,从尘土里扬起的那股念想,是在万家灯火里,百姓口中念叨的那份期盼。

若这世上再无人肯为它弯腰,再无人肯信它一分,那它就算是真龙喉骨所化,也不过是一块可以拿去换几升米面的废铜烂铁。

原来如此。

我看着膝上冰冷的小钟,终于明白了。

它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

唤醒它的,不是我的法力,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咒语,而是人的心。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解开了骡子的缰绳,将小钟重新驮在它背上。

我没穿鞋,赤着双脚走在冰冷的泥土地上,一手牵着骡子,另一只手摇晃着一只破旧的铁皮铃铛。

铃铛里只有一颗石子,摇起来叮叮当当,声音干涩又难听。

那是炊事班的三娃牺牲前,送给我当新年贺礼的,他说等打完仗,就给我换个里头带铜珠的。

我领着骡子,就这么绕着整个河口村开始走。

每走上十步,我就停下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深深地鞠一个躬,一揖到地。

起初,早起的村民们看见我这副模样,都跟看傻子似的。

有好事者跟在后面起哄,笑骂声不绝于耳:“快来看啊,这城里来的小道士疯了!”“对着空气拜什么拜?莫不是把咱们村里的孤魂野鬼都当祖宗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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