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听明哥的(1/2)

晨光斜斜切进 icu走廊,消毒水味裹着夏初的潮热,闷得人胸口发紧。罗明刚把传呼机揣回裤兜——律师那边的回电还没等来,icu的门就“吱呀”开了道缝,李主任探出头来,白大褂袖口沾着新鲜的碘伏痕迹,神色比清晨更沉:“张立伟家属在吗?”

罗三英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来,膝盖撞得椅子腿“咚”一声响。罗明赶紧上前扶住她发抖的胳膊,能清晰摸到她袖口下的骨头——这两天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李主任,立伟他……”罗三英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呼吸机参数调到最大了,颅内压还是压不住,肾功也开始衰竭。”李主任摘下眼镜,用白大褂下摆擦了擦镜片后的雾汽,“最多撑 12个小时,你们得抓紧。陈建军那边刚才让护工捎了话,说他伤好得差不多了,要是今晚前谈不拢赔偿,他就得转去县里的康复院——到时候再找他谈,多一层麻烦。”

这话像块冰碴子砸进人群,走廊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吊瓶“滴答”的声响。张立国(张立伟堂兄)夹在指间的“红塔山”烧到了指节,烫得他猛地甩手;张四英(张立伟亲妹)刚掏出来的手帕捂在脸上,肩膀剧烈起伏;张建国(张立伟亲弟,罗明喊“张二叔”)蹲在地上,双手狠狠抓着蓬乱的头发,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不能让他转院!现在就得谈!”张立国先反应过来,踩灭烟蒂的动作带着狠劲,“我看最少得要十万!立伟三个孩子,老大张磊明年考中专,一年学费加生活费就得一千二,老二老三还得十几年,再加上后事和三英的嚼用,十万都未必够!”

“十万?你是要逼死他!”张建国猛地抬头,嗓子哑得像磨过砂纸,“1996年咱们县工人月工资才三百八,十万顶普通人二十二年的工资!陈建军开货车的,就算有保险,去年我听跑运输的老周说,同等责任撞死人,保险公司最多赔六万!你要十万,他拿不出来,真要躲去康复院,咱们连六万都未必能拿到!”

“六万?我哥的命就值六万?”张四英扑过来推了张建国一把,眼泪砸在他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上,“他要是走了,三英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六万能撑几年?你当亲弟弟的不帮着争,倒帮外人说话!”

“我不是帮外人!”张建国急得脸红脖子粗,“我是怕谈崩了!陈建军今早托护工带话,说他货车是贷款买的,还欠着三万车贷,老婆刚生了二胎,家里根本没现钱!真逼急了他跑回河北老家,咱们上哪儿找去?”

罗三英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攥着张立伟那件打了补丁的劳动布外套,衣襟上还留着他身上的柴油味。她没哭,只是嘴唇哆嗦着,眼神空茫地盯着 icu的红灯——她不懂什么工资标准,只知道男人走了,秋播的种子钱、孩子冬天的棉袄钱、小鑫的学费钱,都得从这笔钱里出。六万好像是笔巨款,又好像一松手就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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