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忘的边陲(1/2)
启泰六年的初雪,悄然覆盖了帝都的琉璃瓦。皇城之内,暖阁熏香,凌风搁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案头堆积的,是各州府报来的新政成效——漕运疏通,税赋革新,学子踊跃,一片政通人和之象。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宫殿,心中涌起一股掌控天下的充实感。两年了,这个从他手中诞生的新国度,正沿着他设计的轨迹,一步步迈向正轨。那些铁山堡浴血奋战的日夜,似乎都已成了遥远记忆里模糊的背景。
他的思绪,更多地被南方的水利工程、东部的盐铁官营、西部的商路开拓所占据。他甚至开始着手编纂新的律法,意图奠定万世之基。北疆?那片苦寒之地,除了每季度按例送达的、格式化的边境平安奏报外,已很少在他脑海中占据特别的位置。他记得释武尊和释景文,记得他们是最早一批追随自己、在铁山堡就表现出色的将领,是他亲自委以北疆防务的重任。然而,近来的捷报和内部的千头万绪,让他下意识地认为,有这两位得力干将坐镇,北疆防线固若金汤。他忘记了,或者说,那接连的胜利让他忽略了,北疆之外,是始终未曾真正臣服、如同饿狼般觊觎着中原富饶的野蛮部落。他更不知道,那份“边境平安”的奏报,是释景文在数月前,牺牲了无数斥候才勉强送出的最后一份完整军报之后,北疆与朝廷之间,信息渠道已然被野蛮部落的大军悄然切断、扭曲后的假象。
此刻,被他暂时遗忘的北疆,正浸泡在比帝都严寒酷烈十倍的冰雪与血色之中。
月狼城。
城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暗褐色的血痂一层覆盖着一层,冻结在斑驳的墙砖上。残破的军旗在呼啸的北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释景文站在城头,铁甲上凝结着冰凌和血块,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嘴唇,诉说着极度的疲惫与煎熬。
“将军,箭矢……不足百捆了。”副将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
释景文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城外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野蛮部落战士。他们已经击退了敌人上百次的冲锋。每一次,都是用人命去填。北疆联军,他带来的八千儿郎,如今还能站在这城墙上的,已不足三千。八千勇士的亡魂,日夜在这座孤城上空盘旋哀嚎。
“拆屋!取梁柱为滚木!搜集全城的铁器,让匠户连夜赶制箭簇!”释景文的命令简洁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弟兄们,陛下……不会忘记我们!援军,一定会来!”
这话,他自己说着,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求援的信使派出去了一拨又一拨,如同石沉大海。朝廷,真的还记得这座远在千里之外,即将被血海吞没的孤城吗?
野蛮部落新的进攻开始了。不同于以往散乱的冲锋,这次,他们推出了简陋却有效的攻城锤,队伍后方,还有披着兽皮、吟唱着古怪调子的萨满在挥舞骨杖,为前方的战士施加着某种狂热的勇气。
“准备——!”释景文猛地抽出佩刀,雪亮的刀锋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道寒光。“死战!”
城上残存的守军发出了嘶哑的怒吼,那是一种混合了绝望、愤怒与忠诚的最终咆哮。滚木礌石落下,带着守军最后的力气,砸向攀爬的敌人。箭雨稀疏,却依旧精准地夺走生命。短兵相接的时刻很快到来,城头变成了最残酷的屠宰场。刀剑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垂死哀嚎声、野蛮的战吼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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