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起青萍(2/2)
孙涛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官袍,独自坐在驿站角落的房间里,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在一张简陋的地图上做着标记。地图是渗洲与北疆接壤的边境区域,上面已经被他用各种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标注得密密麻麻。
他刚刚“拜访”了一位因伤退役、原属于铁山堡戍卫营的老兵。几杯劣酒,一些碎银,加上他刻意流露出的、对北疆“暴政”的“愤慨”和对昔日同袍的“惋惜”,很容易就从那个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老兵口中,套出了一些零碎的信息:关于铁山堡西侧一段城墙,在连续大雨后,墙根偶尔会渗出浑浊的泥水;关于某个负责夜间巡逻的哨官,有偷偷饮酒的习惯……
这些信息,看似微不足道,但孙涛如获至宝。他将“墙根渗水”处标记为“弱”,“哨官饮酒”标记为“隙”。他知道,无数个这样的“弱”和“隙”汇聚起来,就可能形成一个致命的突破口。他不需要亲自上阵厮杀,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将这张标记好的地图,或者一条精准的信息,送到该送的人手中。他就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蜘蛛,耐心地编织着致命的网,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为兄报仇的执念,和对自身命运的恐惧,让他变得极其危险而专注。
伪朝,澎洲,刘智勇府邸后院。
与马震山那边的喧嚣和孙涛的阴诡不同,这里显得异常安静。刘智勇正在书房内与陈景文对弈。棋盘上黑白子纠缠,局势微妙。
“大人,马震山在渤洲大肆募兵,动静不小。孙涛也在渗洲上蹿下跳,搜集情报。我们是否……也该有所表示?毕竟陛下和保山侯那边……”陈景文落下一子,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刘智勇拈起一枚白子,沉吟片刻,轻轻放在棋盘一角,瞬间扭转了局部局势。“景文,下棋如用兵,切忌浮躁。马震山求的是‘势’,看似风光,实则根基浅薄,他的兵,不过是无根之木。孙涛行的是‘诡’,剑走偏锋,成则大功,败则万劫不复。”
他端起旁边的茶杯,呷了一口,继续道:“我等所求,乃是‘稳’。澎洲是我们的根基,唯有将根基打牢,进可从容出击,退可固守无忧。陛下和保山侯要的是能打仗、能解决问题的军队,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或者几条虚无缥缈的情报。只要我们能在需要的时候,拿出像样的兵马,维持住后方的稳定,这份功劳,就跑不了。”
陈景文恍然,敬佩道:“大人高见,是属下短视了。”
刘智勇微微一笑,看向窗外庭院中正在陈景武监督下,进行着无声刺杀训练的数十名亲卫。这些亲卫动作狠辣,眼神冰冷,显然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让景武抓紧些,这支‘澎洲营’,将是我们在此次大战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天朔城,大将军府密室。
万震廷面前摊开着数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有关于北疆边境异常安静的,有关于马震山、孙涛、刘智勇等人动向的,也有五大部落主力开始向预定集结地秘密移动的确认信息。
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地图上北疆的位置划过,最终停在“铁山堡”三个字上。
“各方棋子都已就位……”万震廷低声自语,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计算,“凌风,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这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很好,只有这样,击败你,才更有意义。”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令笺上,写下了一个日期,那是他与五大部落首领约定的、联军同时发动总攻的最后时限。然后,他将令笺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
“起风了。”他望向密室唯一的通气孔,那里传来外界隐约的风声,“就从这最细微处开始,直至……席卷一切。”
青萍之末,风已起。无数人的命运,即将被这股越来越猛烈的风暴,裹挟着,撞向未知而血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