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桥上的风景(1/2)

“少年非遗传承人”项目的启动仪式,设在一座有百年历史的老图书馆里。那图书馆以前是座书院,青砖灰瓦,院子里有棵高大的银杏树,据说已经三百多岁了。小星星走进院子时,正好一阵春风吹过,银杏树的新叶哗哗作响,像是在欢迎这些新来的孩子。

王老师站在廊下,穿着一件淡青色的棉麻衫,手里拿着名单。“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她声音不高,但清亮,穿透了院子里的鸟鸣声。

参加项目的孩子有十几个,年龄从十岁到十五岁不等。小星星悄悄打量着他们:有个扎马尾的女孩抱着速写本,手指上沾着颜料;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脖子上挂着相机,正调整镜头;还有个看起来比小星星还小的男孩,手里捏着个泥塑小人,专注地修着细节。

“欢迎各位,”王老师引大家走进正厅,“在开始之前,我想先请大家做件事——闭上眼睛,听。”

孩子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了。小星星闭上眼睛,先是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然后是外面隐约的车流声,鸟叫声。渐渐地,他听到了更多:风吹过屋檐的轻啸,远处钟楼的报时,甚至能听到银杏树叶互相摩擦的沙沙声。

“好了,睁开眼睛,”王老师说,“刚才你们听到的,是这座老建筑的声音。它在这里站了一百年,听过读书声,听过风雨声,听过战争年代的炮火声,也听过和平年代的欢笑声。今天,它听到了你们的声音。”

她顿了顿,环视孩子们:“非遗传承,从‘听’开始。听老人讲故事,听手艺人讲解,听器物无声的诉说。听懂了,才能记下来,传下去。”

正厅里布置成了一个小型展览,展示着本地各种非遗项目:有剪纸,有泥塑,有草编,有地方戏曲的戏服和道具,还有一整套传统乐器。每个展位前都坐着一位老师傅或老艺人,正做着各自的活计。

王老师让大家自由参观,一小时后回来分享感受。

小星星先走到剪纸展位前。剪纸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戴着老花镜,手里捏着小小的剪刀,红纸在指间翻飞。她不用画稿,全凭心里的图样,剪刀游走间,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渐渐成形。

“奶奶,您学剪纸多久了?”小星星轻声问。

老奶奶抬起头,从眼镜上方看他:“六岁开始,跟娘学的。今年七十六了。”她说话时手上没停,剪刀又转了个弯,剪出一片凤凰的羽毛。

“七十年……”小星星算了算,几乎是一辈子的时间。

“是啊,剪了一辈子,”老奶奶放下剪刀,展开剪好的凤凰,“你看,凤凰的尾巴要剪出流动感,像在飞。这得心里先有风,手上才有风。”

“心里先有风?”小星星不太明白。

“就是想象啊,”老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闭上眼睛,想象凤凰在天上飞的样子,它的羽毛怎么飘,尾巴怎么摆。想清楚了,再下剪子。剪纸剪的不是纸,是心里的画面。”

小星星若有所思。他想起自己画画时,也是先想象那条光的河流,再动笔。原来不同的手艺,道理是相通的。

旁边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小星星走过去,是泥塑展位。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叔正在捏泥,他的手指粗壮有力,但捏泥时异常轻柔。泥巴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会儿变成憨态可掬的小猪,一会儿变成展翅欲飞的小鸟。

“小朋友,试试?”大叔看见小星星,递过来一小块泥。

小星星接过,泥巴湿湿的、凉凉的,在手里有种奇特的质感。他学着大叔的样子捏,却怎么也捏不出形状,泥巴在他手里成了一团糊。

“不着急,”大叔拿回泥巴,重新捏,“泥巴有脾气,你得顺着它。它想变成什么,你帮它变成什么,而不是硬要它变成你要的样子。”

他边说边捏,那块不成形的泥巴在他手里渐渐清晰——是一只蹲着的小狗,耳朵耷拉着,眼神温顺。

“你怎么知道它想变成狗?”小星星好奇。

“摸出来的,”大叔把泥狗递给他,“泥巴在手里,会告诉你它的可能性。这块泥湿度刚好,软硬适中,适合捏圆润的东西。如果硬要捏个瘦长的仙鹤,就勉强了。”

小星星小心地捧着那只泥狗,觉得大叔的话里有很多深意。就像陈奶奶说的要顺着丝线的性子,李师傅说的要顺着木头的纹理,现在泥塑大叔说要顺着泥巴的脾气。原来所有的手艺,都是人与材料的对话,是相互尊重,是共同创造。

参观完一圈,孩子们回到正厅中央。王老师让大家围坐成一圈,分享刚才的见闻和感受。

扎马尾的女孩先发言:“我看了草编,那位爷爷能用蒲草编出各种小动物。他说草是有记忆的,晒干了还记得生长时的弯曲。我觉得好神奇。”

戴眼镜的男孩接着说:“我拍了好多照片。最打动我的是做乐器的那位师傅,他调音的时候把耳朵贴在琴筒上,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在听。他说好乐器不是做出来的,是‘听’出来的。”

轮到小星星,他想了想说:“我看了剪纸和泥塑。发现虽然手艺不同,但老师们说的话很像——都要心里先有画面,都要顺着材料的性子。我在想,这可能就是手艺的精神,不管做什么,都要用心,都要尊重。”

王老师赞许地点点头:“说得很好。你们发现了共同点。非遗传承,传的不只是技巧,更是这种精神——对材料的尊重,对过程的专注,对美的追求。”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银杏树:“就像这棵树,它不会说话,但它用年轮记录时间,用落叶诉说季节。我们的非遗项目,就是希望你们成为这样的‘记录者’和‘转译者’——记录老手艺人的智慧和故事,然后用你们年轻的方式,让更多人听懂这些‘树的语言’。”

启动仪式结束后,每个孩子都收到了一份“任务包”: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一支笔,还有一张地图,上面标出了接下来半年要走访的各个非遗点和活动安排。

小星星翻开笔记本,扉页上印着一句话:“用年轻的眼睛,看见古老的光。”他忽然觉得,这句话说的就是他这几个月在做的事。

回家的路上,他顺道去了陈奶奶家,想告诉她今天的事。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说笑声。推门进去,看见陈奶奶的客厅里坐着三个年轻人,两女一男,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正跟着陈奶奶学绣花。

“星星来啦!”陈奶奶很高兴,“快来,这几个是美院的学生,看了报纸上关于展览的报道,特意来找我学刺绣的。”

小星星跟他们打招呼。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叫小雨,学的是设计专业。“我们在做毕业设计,想融入传统元素,”她说,“但光看书不行,得亲手试试,才知道针线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叫小杰,是学雕塑的。“我原本觉得刺绣是女孩子的玩意儿,”他不好意思地说,“但真正拿针才知道,这对手的稳定性和耐心要求极高,一点都不简单。”

陈奶奶听着,眼睛笑成了月牙:“好啊,好啊,年轻人肯学就好。不管学什么,多一双眼睛看世界,总是好的。”

小星星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光的河流里,又多了几个新的光点。

晚饭时,他跟爸爸妈妈说起启动仪式的事,还有陈奶奶家的新学生。

“这就像涟漪效应,”霍星澜用筷子在汤碗里画了个圈,“你扔一块石头进水里,涟漪一圈圈扩散,碰到岸还会返回来。你画了一幅画,参加了展览,讲了故事,现在影响了更多人。而这些人的行动,又会反过来影响你。”

“爸爸,你说我真的能成为‘桥’吗?”小星星问。

“你已经在了,”林绵给他盛了碗汤,“桥不是一下子建成的,是一块砖一块砖垒起来的。你今天去听了,看了,想了,这就是在垒砖。”

那天晚上,小星星在任务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字:“今天,我听到了老建筑的声音,看到了手艺的共性,明白了传承不是复制,是对话。”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桥的这边是我,桥的那边是古老的智慧。而我站在桥上,既要看见这边的风景,也要看见那边的风景,还要把看见的风景,告诉给过桥的人。”

接下来的几周,小星星开始了规律的“非遗走访”。每周六上午,项目组会组织集体活动;平时放学后,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去不同的非遗点。

他选择了几个方向:剪纸、泥塑、还有传统饮食。选择饮食,是因为林绵说“味道是最深刻的记忆”。

第一次单独走访,他去了城南的一家老糕点铺。店铺门脸很小,招牌上的字都褪色了,但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甜香让人瞬间心安。柜台后坐着一位瘦小的老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爷爷好,我是非遗项目的小记录员,想跟您学学做糕点。”小星星拿出项目证。

老爷爷抬起眼,打量了他一下:“记录员?就是写写画画?”

“嗯,也学做。”小星星老实说。

老爷爷站起身,撩开柜台后的布帘:“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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