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力挽狂澜（上）（2/2）

大堂之上一片寂静。所有的幕僚、属官，包括站在一旁的阿树，都被温明远这惊世骇俗的“虫瘴论”惊呆了。

赵磐石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哒……哒……哒……每一声都敲在温明远的心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信还是不信：“虫瘴？聚虫成雾？温明远，你此说，可有证据？”

“有！”温明远立刻道，“卑职冒死，带回了一些那虫瘴的样本！现由仁心堂刘文柏保管！大人可随时派人取来验看！那样本虽静置后看似尘埃，但其毒性犹存，可与血瘟患者血液变化相互印证！”

他提到了样本，这是最有力的物证。

赵磐石沉默了片刻。他在权衡。温明远的说辞太过匪夷所思，若贸然采信，兴师动众去对付什么“虫瘴”，一旦有误，他将沦为官场笑柄。但温明远之前立军令状确见成效，其医术与胆识不容小觑。且疠所近日“伏毒”爆发之事属实，若真与那毒源有关……

更重要的是，温明远那句“岭南之地，尽成死域”，触动了他。他此行目的是扑灭疫情，若疫情因源头未除而反复失控，他同样难辞其咎。

“你所言虫瘴样本，本官自会派人查验。”赵磐石最终说道，语气依旧谨慎，“然，即便你所言为真，那黑风岭险峻，虫瘴诡异，又当如何清除？莫非你要本官派兵，去那深山老林中，剿灭一群飞虫不成？”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如何对付那无形的、可怕的虫瘴？

温明远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立刻答道：“大人！虫瘴虽可怖，亦有弱点！其性惧风、火、烟！卑职观察，那虫瘴多聚集于低洼、密闭、潮湿之处，如那落魂涧山洞。或可尝试以浓烟熏燎之法，逼散甚至灭杀洞中毒虫！同时，需清理‘鬼哭藤’等依附毒瘴之植物，切断其部分传播媒介！此事非数十百人精干小队不可为，需熟悉山林、胆大心细之士，携带大量艾草、硫磺、雄黄等驱虫辟秽之物，方可一试！”

他将自己想到的、基于观察和药理的应对之策和盘托出。虽然只是设想，但思路清晰，并非无的放矢。

赵磐石目光闪动，显然在认真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派一支小队深入险地，若能成功清除或遏制毒源，自然是泼天大功；即便失败，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

就在赵磐石沉吟未决之际，一名亲随匆匆入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磐石脸色微变，看向温明远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他挥挥手让亲随退下，然后对温明远道：“温明远，你方才所言，疠所内‘伏毒’爆发，你是用何法遏制的？”

温明远心中一动，知道赵磐石必然已得到疠所情况初步稳定的消息。这无疑为他之前的陈述增加了一份可信度。

他如实回答：“回大人，‘伏毒’之症，因人而异，复杂多变。卑职乃是根据每位患者具体症状，辨证施治，一人一方。核心仍在于‘清解余毒，搜剔络邪，扶助正气’。只因药材短缺，尤缺虫药，故而效力有限，恐难根治，仍需从源头着手。”

他没有居功，反而强调了根源问题，再次将话题引回黑风岭。

赵磐石盯着温明远，看了许久。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病弱不堪，但眼神清澈坚定，逻辑清晰，所言虽惊世骇俗，却环环相扣，且有初步成效和物证支撑。

终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

“温明远。”

“卑职在。”

“本官便信你这一次。”赵磐石声音沉肃，“着你即刻回去，全力稳定疠所局势，研制应对‘伏毒’之普适方案。所需药材，本官会令人全力筹措，优先供应于你。”

“至于黑风岭毒源之事……”他顿了顿，“本官需详加筹划。你且将你所知地形、虫瘴特性、以及应对之策，详细写成条陈呈上。待本官勘验过你那‘虫瘴样本’，再行定夺！”

“卑职……领命！谢大人！”温明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深深躬身。虽然赵磐石没有立刻发兵，但至少，他相信了！事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希望的微光，温明远在阿树的搀扶下，离开了行辕。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正式开始。他必须在赵磐石下定决心之前，尽快稳住疠所，找到更有效对付“伏毒”的方法，同时完善清除毒源的方案。

力挽狂澜之路，漫长而艰辛，但他终于，撬动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