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袁府的聘书(2/2)

他并没有去看那份聘书,而是直视着赵秉钧,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碎玉投盘,一字一句,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赵司长,诸位大人,厚意心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位王博士,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适才闻王博士高论,斥中医为巫术,为敝屣。林某不才,敢问博士,可曾于临床亲见中医治愈西医药石罔效之疾?可曾细究《伤寒论》之方证对应,其效如桴鼓?可知西洋医学,于免疫、于系统、于心身关联之研究,已渐与我先贤整体观暗合?”

王博士一时语塞,面露愠色。

林怀仁不再看他,转而面向赵秉钧,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

“医者,仁术也。其道在济世活人,非为晋身之阶,更非党同伐异之器!尔等视千年智慧如无物,欲以政治权谋,断我文化根脉,借林某区区微名,为尔等行事之幌子……”

他猛地一拂衣袖,案上的杯盏被带得叮当作响,汤汁溅出,染红了洁白的桌布。

“恕林某直言:医道,岂是尔等政治玩物!”

言毕,他不再看任何人惊愕、羞怒或复杂的目光,挺直了脊梁,转身便向厅外走去。那深灰色的长衫背影,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显得如此孤独,却又如此决绝,仿佛一道划开浮华与虚伪的墨痕。

“林怀仁!你……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赵秉钧终于反应过来,气得脸色铁青,拍案而起。

林怀仁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回荡在死寂的宴会厅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某告辞。”

他大步走出袁府,将身后的喧嚣、权谋与诱惑,彻底隔绝在那扇沉重的朱门之内。门外,寒风凛冽,夜色如墨,但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中块垒尽去,一片清明。

那份烫金的聘书,依旧安静地躺在紫檀木托盘上,无人问津,如同一个无声的讽刺。这场精心策划的招揽宴席,最终以主人的震怒与宾客的不欢而散告终。

而林怀仁知道,他失去了一次“平步青云”的机会,却守住了医者的风骨与对传承的承诺。前路或许更加艰难,但他手中的那串钥匙,似乎也因此而有了更沉重的分量,与更清晰的方向。他踏着坚定的步伐,融入了北平寒冷而真实的夜色中,走向他那注定不会平坦,却问心无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