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疫起终南(2/2)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其中关于“防疫”的章节,上面写着:“瘟疫之发,皆有戾气……入于口鼻,伏于膜原……避其毒气,天牝从来……” 先贤早已认识到疫气可通过口鼻传播,强调“避其毒气”,注重环境洁净。这与西洋人所言的“细菌”、“传染”,虽名词迥异,在某种程度上,岂非异曲同工?

只是,博济的传承,更侧重于个体发病后的辨证论治,而对于如何“避其毒气”——这预防的一端,除了沿用苍术、雄黄熏烟等古法,似乎缺乏更系统、更易于让民众理解接受的具体措施。

门被轻轻推开,陆明轩端着一碗安神茶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白日受挫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山长,您还没休息?”

周景弘抬起头,将医典推到他面前,指着那段文字:“明轩,你看。先贤所言‘避其毒气’,与西洋人所强调的‘防止病菌传播’,其核心是否一致?”

陆明轩仔细看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学生未曾深究……如此看来,确有其通之处!都旨在阻断病邪侵入之途径。”

“是啊,”周景弘喟然长叹,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西洋人用具体的药片对抗已病之躯,用‘细菌’之说宣传预防,简单直接,故而民众趋之若鹜。我博济医术,精深微妙,却如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尤其在预防一事上,空有理念,未能深入人心,未能化为百姓日用而不知的习惯。”

他顿了顿,眼中逐渐凝聚起一丝新的光芒:“或许……我们错了方向。与其在药效上与对方硬碰硬,争一时之短长,不如……另辟蹊径。”

“山长的意思是?”陆明轩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将我先贤‘治未病’之思想,与你所知西洋之卫生观念结合起来!”周景弘的声音变得坚定,“明日起,我们不仅要诊病施药,更要大力宣传:饮水务必煮沸!饭前便后需洗手!病人秽物及时清理掩埋!村庄内外洒扫干净,消灭蚊蝇滋生之地!这些,并非洋人独创,我中华自古亦有类似训诫,只是未能系统强调罢了。”

他看着陆明轩,目光灼灼:“明轩,你与研究所的弟子,可将这些措施,用通俗易懂的图画、顺口溜形式制作出来,广为张贴、宣讲。我们要让百姓明白,预防之要,关乎自身,并非只有依赖洋药一途!这,或许是我博济在此次疫情中,能够立足,甚至扳回一城的关键!”

油灯的火苗跳跃了一下,将周景弘沉思的身影投在土墙上,显得格外高大。在这个疫病横行的深夜,一场基于传统智慧、融合新知、着眼于疾病预防的新的策略,正在悄然孕育。这不仅是应对疫情的办法,更是博济医学院在时代激流中,为自己寻找到的一条可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