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歧路初探(1902-1905 北京)(2/2)

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孩子,沈墨轩脑海中浮现出《博济医典》中“烂喉痧”的记载,以及“清瘟败毒饮”、“普济消毒饮”等方剂。他犹豫再三,还是向陈启元提出:“教授,可否允许我尝试配合中药治疗?”

陈启元皱了皱眉:“沈,我知道你来自太医院。但这里是西医院,我们必须遵循科学的治疗规范。”

最终,在沈墨轩的坚持下,陈启元同意他在签署免责协议后,对其中几个危重患儿尝试中西医结合治疗。沈墨轩以“清瘟败毒饮”为底方,根据患儿具体症状加减,同时继续配合西医的补液和支持治疗。

结果出乎意料:配合中药治疗的患儿,退热更快,皮疹消退更顺利,并发症也更少。虽然无法进行严格的对照实验,但明显的疗效差异让陈启元陷入了沉思。

“沈,”他私下找到沈墨轩,“我必须承认,你用的那些草药,似乎确实起到了我们西药达不到的效果。但这其中的道理……”

沈墨轩拿出那本已被翻得卷边的《博济医典》:“教授,中医认为,此病乃温毒之邪,从口鼻而入,侵犯肺胃,外发肌肤。治疗不仅要解毒,更要宣肺透疹,使邪有出路。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患儿服药后,汗出、疹透、热退。”

陈启元翻阅着医典,虽然对其中“卫气营血”、“邪伏膜原”等理论似懂非懂,但临床效果就摆在眼前。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古老医学体系背后,或许真有其内在的逻辑。

1905年,沈墨轩以优异成绩毕业。他没有选择留在待遇优厚的洋医院,也没有回到太医院,而是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决定——进入新成立的“京师传染病医院”,这是一个由清廷尝试设立的中西医并存的试验性机构。他渴望在一个最前沿的战场上,实践他的“融汇”理想。

离校前,陈启元赠给他一套最新的《细菌学图谱》,语重心长地说:“沈,你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或许有一天,你真的能找到连接两种医学的桥梁。”

沈墨轩抚摸着图谱精美的封面,又摸了摸行囊中那本《博济医典》,轻声道:“教授,这不是连接两种医学,而是回归医学的本源——解除病痛。无论用什么方法,有效,就是真理。”

他走出校门,回头望了望那座西式风格的医学馆大楼,又望向紫禁城方向太医院所在的天空。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条被无数同行质疑、被时代洪流裹挟的险路。但他心中,先祖阿树西行万里的身影越发清晰。

“博采众长,济世活人。”他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整了整衣襟,迈步走向那个充满未知的试验场。在他的行囊深处,林怀仁给他的那个锦囊依然完好,他始终没有打开。他要在自己摸索出答案之后,再去印证师父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