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智慧宫的新知(1/2)
商队沿着古老的波斯御道,终于抵达了波斯的明珠——伊斯法罕。这座都城远比内沙布尔更为宏伟壮观,清澈的扎因代河穿城而过,无数花园点缀其间,蓝色彩釉瓷砖装饰的穹顶与宣礼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市集熙攘繁华,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琳琅满目。
法哈德首领将商队安置在城东的大商栈后,便亲自带着阿树与平安,前往城中最为着名的学术中心——伊斯法罕智慧宫。
智慧宫并非单一建筑,而是一片包含图书馆、讲经堂、观测台、医学院和药草园的庞大建筑群。这里汇聚了来自波斯、阿拉伯、希腊、甚至更远地方的学者,他们在此翻译、研究、辩论,保存并发展着古典时代的智慧。
在法哈德的打点下,阿树与平安获得了进入智慧宫医学院图书馆的许可。踏入图书馆的那一刻,连见惯了那烂陀藏经阁的阿树,也不禁为之一震。高耸的穹顶下,是一排排直达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羊皮卷、莎草纸书和来自东方的纸质书籍,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墨水与皮革混合的独特气味。学者们静坐在长桌前,或埋头疾书,或低声讨论。
一位负责管理医学典籍的学者,名叫贾法尔,接待了他们。贾法尔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眼神锐利,能说一口流利的粟特语,与通晓多种西域语言的阿树交流并无大碍。
“来自东方的医者,欢迎来到智慧宫。”贾法尔的声音平静而带着学者的矜持,“法哈德首领已告知我你们的来意。智慧宫的藏书,向所有真诚的求知者开放。”他特意强调,“尤其是那些致力于挽救生命、而非空谈的医者。”
贾法尔首先向他们展示了更为完整的伊本·西那《医典》抄本,以及拉齐的《医学集成》、《天花与麻疹》等着作。阿树发现,这里的版本比内沙布尔米尔扎先生处的更为精细,插图也更为准确。尤其令他注意的是,一些抄本的边页,有着不同学者用波斯文、阿拉伯文甚至希腊文写下的注释与争论,显示出这里活跃的学术氛围。
然而,阿树的目光很快被另一类典籍所吸引——那些翻译成阿拉伯文和波斯文的古希腊医学着作,尤其是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文集。
“贾法尔先生,”阿树指着一部厚重的、封面烫金的《盖伦全集》问道,“我对这位西方先贤的学说颇为好奇,尤其是他关于人体结构与功能的论述。”
贾法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位东方医者对古希腊医学也有兴趣。他取下那部巨着,翻到解剖学部分:“盖伦大师的学说,是波斯与阿拉伯医学的重要基石。他通过解剖动物(主要是猕猴),详细描述了骨骼、肌肉、神经和血管系统,提出了‘元气’(pneuma)学说,认为生命依赖于三种元气……”
随着贾法尔的讲解,阿树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理论世界。盖伦对于心脏搏动是动脉血流动力来源的描述,对于大脑是神经中枢、控制运动与感觉的论断,以及他基于动物解剖推断出的人体“三心室”模型(实际人类为两心房两心室)和血液运动“潮汐说”(认为血液在静脉中如潮汐般来回运动),都让阿树深感震撼。
这些基于实证观察(尽管对象有误)和逻辑推理建立起来的理论体系,与中原医学注重功能、气血循环、经络联系的宏观整体观,以及天竺医学基于能量、体液平衡的理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父,”平安听着贾法尔的翻译和解释,低声对阿树说,“这位盖伦先贤,似乎极力想弄清楚身体里面每一部分的样子和作用,如同匠人拆解精密的器械。与我们重视气血在体内如何流动、与自然如何呼应,思路很是不同。”
阿树微微颔首,心中思绪翻涌。他指着一段关于“脉搏”的论述,问道:“盖伦先贤将脉搏分为数十种,根据其速率、强度、节律来推断疾病所在与性质,此法与我所学之脉诊,似乎有相通之处,然其分类之细,描述之精微,犹有过之。”
贾法尔点头道:“正是。盖伦的脉诊学说影响深远。他认为脉搏是心脏和动脉特性的直接反映,通过触诊不同部位的脉搏,可以判断相应器官的状态。这与你们东方通过腕部一处脉搏洞察全身疾病的方法,路径不同,但目标一致。”
接下来的日子,阿树与平安几乎每天都泡在智慧宫的图书馆里。阿树如饥似渴地研读那些被翻译过来的希腊医学典籍,尤其专注于解剖学、生理学和外科方面的论述。他请贾法尔帮忙,寻找是否有关于人体实际解剖的绘图或记录。
贾法尔遗憾地表示,由于宗教教义的约束,在波斯和阿拉伯地区,直接对人体进行解剖是严格禁止的,因此他们的解剖知识大多依赖于盖伦基于动物的推断,以及少数在战场上或偶然情况下获得的观察。
“但是,”贾法尔话锋一转,从另一个书架上取下一卷略显古旧的羊皮卷,“我们有一些来自亚历山大港的古老抄本,其中包含了一些可能源于更早时期、受希腊化埃及影响的解剖图,虽然可能不尽准确,但或许对您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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