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安古道(1/2)
三个月的光阴,在车轮与马蹄的交替声中悄然流逝。通往西安府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来自南方的商队正不紧不慢地前行。队伍中,一个身着半旧青衫的年轻人格外沉静,他便是阿树。他婉拒了赵磐石安排的官船,执意选择陆路北上,刻意绕道湖广、河南,心中所念,并非尽快抵达目的地,而是这一路的见闻与磨砺。
医道如海,贵在兼收并蓄。在襄阳古城墙下,他寻访到一位隐居的老郎中,两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彻夜长谈,切磋那奥妙无穷的“子午流注”针法,探讨气血随时辰流转的微妙规律;在洛阳龙门石窟的晨钟暮鼓间,他凭着一封陈明远留下的引荐信,得以进入白马寺藏经阁,亲手誊抄那残破却珍贵的《敦煌灸经》残卷,感受着跨越时空的医学智慧。每至一地,他必去当地最繁华或最地道的药市,用指尖捻,用鼻尖嗅,用心比较南北药材的性状差异——岭南的广藿香香气浓烈,湖广的茯苓质地坚实,豫地的地黄汁液饱满。他的行囊里,除了师父留下的《疠疫源流考》,又多了一本厚厚的笔记,记录着沿途的医案、药方与风土人情。
这日,商队终于行至“天下第一关”——潼关。巍峨的城墙在黄土高原苍茫的背景下,更显雄浑与沧桑,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巨人,默然俯瞰着黄河与渭水的交汇。阿树站在关口,极目远眺,但见八百里秦川沃野平畴,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浑浊的渭水如一条蜿蜒的玉带,滋养着这片古老的土地。正当他沉浸在这壮阔景色中时,一阵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自后方传来,瞬间打破了关口的宁静。只见几名身着号衣、风尘仆仆的差役,护卫着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毫不减速地疾驰而过,扬起的漫天尘土中,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隐隐作呕的腐臭味。
“是官驿的六百里加急快马,”商队里经验最丰富的老把式眯着眼,用烟袋锅指了指远去的烟尘,压低了声音对阿树说,“看这方向,是往西安府去的。小道消息,这半月已是第三趟了,听说……华州那边,不太平,闹时疫。”
“时疫?”阿树心头猛地一紧,岭南瘟疫那惨烈的景象瞬间掠过脑海,刚刚因壮丽山河而稍显放松的心弦立刻绷紧。傍晚在潼关驿馆投宿时,他特意寻了个机会,向那位面色憔悴、眼带血丝的驿丞打听。
“唉!可不是嘛!”驿丞重重叹了口气,愁眉不展,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邪门得很!先是庄子里的牲畜,牛啊、驴啊,染上怪病,口鼻流脓,没两天就死了。埋都埋不及!可近来,这病竟传到人身上了!好好的壮劳力,忽然就发起高烧,胡言乱语,脖子、胳肢窝鼓起大包,又红又肿,硬得像石头,疼得嗷嗷叫,熬不过三五日就……西安府前几日派了医官下来,可连到底是什么病都断不清,汤药灌下去,不见起色,反而……唉!”他摇着头,后面的话没再说,但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次日清晨,阿树结算了房钱,正准备随商队继续赶路,驿馆门外却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哗与哭喊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衣衫褴褛、面色惶急的农户,正用一块破门板抬着一个壮汉,慌不择路地想要闯进来。那壮汉面色已呈不祥的青紫色,脖颈处肿得老高,皮肤亮得发紫,呼吸如同破风箱,已是气息奄奄。
“让开!都让开!滚远点!”几名驿卒如临大敌,手持长棍,厉声驱散着越聚越多的人群,脸上写满了恐惧与厌恶,“染了时疫的不能进驿馆!想害死大家吗?”
“求求各位官爷,行行好,找个大夫看看吧!”农户们跪地哭求。
阿树没有丝毫犹豫,快步上前,沉声道:“我是大夫。”不等驿卒阻拦,他已蹲下身,手指搭上了患者那滚烫如烙铁的手腕。脉象洪大而数,鼓指有力,却毫无根基,是邪毒壅盛至极之象。又查看了患者的舌苔,黄燥如积粉。再轻轻触及其颈项肿处,灼热烫手,坚硬如石。最引起他注意的是,患者右手虎口处,有一个已经溃烂流脓、边缘不整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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