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锔碗匠的哑谜（2/2）

“找对‘箍’，就成了。”

这话像一句哑谜。一句看似平常、甚至有些粗陋的大实话。

但听在阿檐耳中，却仿佛一道冰冷的、纤细的闪电，瞬间刺穿了他混乱的、充满绝望的思绪！

“东西碎了……”（他的命运之网学徒身份，他被剥夺的星辉，他眼前这片正在破碎的城市光网……）

“魂儿还没散……”（他还能“看见”，他胸口那块依旧散发着余温的地只碎片，甚至……墨仙最后那句破碎的呓语……）

“就得找个新样子，箍起来。”（不再是星辰织网者的方式，而是……另一种方式？一种像这金色蛛网般的、看似脆弱却能维系整体的方式？）

“找对‘箍’……”（什么是“对”的“箍”？是指那种奇特的粘合剂？还是指别的什么？）

每一个词，都像一枚细小的、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他内心最深处的困境之上！

他浑身剧烈地一震，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仿佛内心某种一直被他强行压抑的、不愿承认的东西，被这句简单的话狠狠地戳破了！

老人说完，便不再看他。重新低下头，开始收拾地上的工具，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话。

就在这时——

巷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方向快步走来！

其中夹杂着一个略显尖锐的、带着明显不耐烦情绪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过来：

“……肯定就在这附近跑不远！分头找！主任说了，一定要把那个混进厂区捣乱的家伙揪出来……”

阿檐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厂里的人？！他们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巷口，瞳孔骤然收缩！

而那位一直低头收拾工具的老锔碗匠，在听到巷口传来的嘈杂声时，正在擦拭工具的手，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只有一下。

快得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动作间歇。

但阿檐却分明看到——

老人那双原本清澈平静的、如同古井般的眼睛深处，在那一刹那的停顿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神色。

那神色里似乎有……一丝了然？一丝极其细微的厌烦？甚至……还有一丝极其淡漠的、仿佛看穿了什么的……怜悯？

他到底是谁？

他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一句随口而出的无心之语吗？

还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

危机再次逼近！

阿檐来不及细想，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布满金色蛛网纹路的大碗，又看了一眼那位重新开始缓慢擦拭工具、仿佛对外界一切都毫无察觉的老匠人，猛地一转身，像一道影子般，无声地滑入了小巷另一侧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

那群带着手电筒的、吵吵嚷嚷的人影便出现在了锔碗铺的门口。

手电筒的光柱胡乱地在狭窄的巷子里扫射着。

“喂！老头！”那个声音尖锐的人喊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灰夹克、脸色白白的、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年轻人跑过去？”

老锔碗匠缓缓地抬起头，眯着眼睛，似乎被手电筒的强光刺得有些不舒服。

他抬起沾着些许油污的手，指了指与阿檐逃跑方向相反的、巷子的另一头。

声音依旧平稳而沙哑：

“好像……往那边去了。”

他说谎了。

为什么？

黑暗中，阿檐紧紧捂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这个新的疑问，与老人那句如同哑谜般的话一起，狠狠地烙在了他的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