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苍穹的注视（1/2）

癸七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铁律，禁锢着阿檐的牢笼开始平稳地移动，离开那片充斥着被秩序化噪音的纺纱车间，向着工厂更深处、更寂静的区域滑行。通道两侧的墙壁从斑驳的砖石逐渐变为刷着暗绿色油漆的金属板，空气里的棉絮和机油味被一种更陈旧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绝缘胶皮的气味取代。光线也变得昏暗，只有每隔很远才有一盏瓦数很低的防爆灯，在头顶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

这里似乎是工厂的老旧设备仓储区，或者某个备用的动力枢纽。巨大的、覆盖着帆布的铁疙瘩如同沉睡的巨兽，排列在通道两侧，寂静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和牢笼移动时与空气摩擦的微弱嘶声。癸七走在前面，步伐依旧精准，但阿檐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那种被强行统一的“秩序场”在这里变得稀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的、带着锈迹和尘埃的沉寂。这沉寂，反而让阿檐那被过度刺激的感官得到了一丝喘息。

然而，这喘息极其短暂。

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一个堆满废弃管道的弯道时，一种无法言喻的变化发生了。

并非声音，也非光影。而是一种……压力的改变。

仿佛整个工厂，不，是整片区域上方的空气，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杂音和扰动，变得如同最深的海底般凝滞、沉重。之前车间里那金属蜂群般的嗡鸣、远处街道隐约的车马声、甚至管道中蒸汽的微弱流动声，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不是寂静，而是绝对的“无声”，一种连真空都无法比拟的、被某种更高意志强行抹平了一切背景波动的死寂。

紧接着，一股阿檐无比熟悉的感知，从天而降。

不再是之前癸七那种扫描式的、带着程序化逻辑的“观测”。这道“视线”，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不容置疑。它如同宇宙本身睁开了一只眼睛，冰冷、漠然，带着审视蝼蚁般的绝对居高临下。这道视线穿透了厂房的钢铁屋顶，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物理障碍，精准无误地，锁定在了阿檐身上。

在这道视线降临的刹那，阿檐体内那点残存的星辉本源，如同暴露在绝对零度下的水银，瞬间凝固、战栗。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这不再是执法者与违规者之间的对峙，而是造物面对造物主般的绝对压制。

与此同时，工厂那台老旧的、用于上下工报时的汽笛，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原本应该短促嘹亮的鸣响，被拉长、扭曲，变成了一种低沉、痛苦、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这扭曲的咆哮在凝滞的空气中回荡，非但没有打破死寂，反而加剧了那种非人的恐怖氛围。

阿檐看到，走在前面的癸七，身形猛地一顿。他立刻转身，面向虚空，深蓝色的制服在无形的压力下仿佛变得更加挺括，他抬起带着仪器的手腕，屏幕上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散发出刺眼的红光。他帽檐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但那两点星芒却骤然亮起，不再是执行任务时的稳定光芒，而是充满了某种……类似系统遭遇最高级别外部指令时的应激反应。他甚至微微躬身，做出了一个阿檐从未见过的、近乎防御和表示服从的姿态。

“检测到……‘巡天御史’级意志介入……”癸七平板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类似电路过载的颤音和杂讯，“……代码识别……最高权限……任务优先级强制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