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渍中的密码（2/2）

那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的静电刺痛感。他手背上的烙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被点燃的炭火，但那热度转瞬即逝，立刻又被更深沉的冰冷所取代。

他猛地抬起手。

拓片之上，被他右手覆盖按压的地方，景象已然改变。

那一片原本被拓印墨汁覆盖、显得混沌一团的区域，此刻，墨仙烙印的绝对漆黑，仿佛某种强效的显影剂，竟将宣纸上原本拓印不出的、更深层次的石碑刻痕，凸显了出来！

那是几条极其古老、扭曲的银灰色线条，并非墨水，更像是纸张纤维本身被某种力量改变了性状，浮现出的奇异光泽。它们构成了一个残缺的、复杂的符号的一部分，与周围拓印的黑色符文既重叠，又泾渭分明，仿佛来自两个不同时空的印记，在此刻被强行叠合。

阿檐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从劳动布外套的内袋里，摸出那本他正在修复的、光绪年版的《河工图说》。这本书的衬页用的是一种极薄、韧性却很好的棉韧纸，通常用于保护内页插图。

他撕下一条衬页，将其覆盖在拓片那显现出银灰色线条的区域上。右手食指的墨茧下意识地用力，凭借修书人对手感的天赋，极其快速而精准地临摹起来。

指尖下的纸张传来一种奇异的湿润感与冰冷感，仿佛在描摹一块被深井水浸透的青苔石板。随着他的勾画，那银灰色的线条仿佛拥有生命般，悄然渗透过了拓片，印在了这层更薄的衬页之上。

几秒钟后，他移开了拓片。

衬页上，留下了一小段残缺的、由淡淡银灰色水渍状痕迹构成的奇异符号。它不像任何已知文字，更像是一种对流动的水体与交错的地下根脉的抽象描摹，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苍茫。

几乎就在临摹完成的瞬间，他手背上那几点墨仙烙印的灼热与刺痛感，如同完成了使命般，骤然消失了。只剩下那冰冷的、坚硬的触感依旧。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却无法忽视的晕眩，以及口中突然泛起的、如同咀嚼过某种水草根茎般的清苦滋味。

等价交换。他“看见”了本无法看见的东西，于是暂时失去了对“甜”味的感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水生植物般的苦涩。

他捏着这张散发着微弱寒气的衬页，缓缓站起身。

银灰色的水痕符号在阳光下仿佛在微微流动。

他再次望向“陈记寿材”那幽暗的门口。这一次，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物理的黑暗，隐约“看”到铺子最深处的阴影里，堆积如山的木料之中，似乎有某种东西，与手中这水痕符号，存在着一种遥远的、却毋庸置疑的同源呼应。

那不再是单纯的、令人作呕的腐朽甜腻气。

在那气息的底层，他仿佛感知到一丝被极度压抑、扭曲了的……悲伤？一种如同河床干涸万年、所有流水记忆被强行凝固后的、巨大而无言的悲恸。

就在这时，棺材铺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声，一个佝偻的人影，拖着一把沉重的竹扫帚，缓缓挪到门口，开始慢吞吞地清扫门槛前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