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渍中的密码(1/2)
巷口吹来的风,裹挟着那辆远去的骡车留下的、甜腻腐朽的木料气味,像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过阿檐的脸颊。他口袋里的右手,那几点墨仙留下的烙印,仍在隐隐作痛,如同被那气味灼伤后留下的冰冷燎泡。
西街棺材铺——“陈记寿材”的招牌,在午后倾斜的阳光下,像一个沉默而阴郁的邀请。铺门敞开的黑暗深处,隐约可见堆积的木料轮廓和更深处棺椁的森然反光。
阿檐没有立刻走进去。
他后退几步,退回到骑楼投下的、相对明亮的阴影里,背靠着一根冰凉的石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并非完全因为恐惧,更多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那铺子里的“东西”,与他手背的烙印,与他脚下这片土地的“病”,存在着某种痛苦而直接的共鸣。贸然闯入,如同将手直接伸入一滩未知的、粘稠的脓血。
他需要…准备一下。或者说,他需要换个方式“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街上电车驶过的轰鸣和隔壁杂货铺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粤剧唱腔,将注意力集中回自身。他抬起右手,摊开在眼前。
那几点墨仙最后的馈赠——或者说,诅咒——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质感。它们并非平坦的墨渍,而是微微隆起于皮肤表面,像几滴凝固的、绝对漆黑的树脂,边缘与皮肤的界限清晰得反常。颜色是一种吸饱了所有光线的、深不见底的黑,仔细看去,黑中似乎又透出极其微弱的、如同淤血般的深紫色潜流。
他用左手指尖极轻地拂过。
触感冰冷、坚硬,完全不似墨迹,更像是镶嵌在皮肉里的几粒来自极寒深海的黑曜石碎屑。那持续的、针扎般的刺痛感,正源于此。
墨仙拼死也要让他“记住”的,到底是什么?
他再次看向那幽深的巷口,目光仿佛能穿透空气,落回翰渊阁书店那一片狼藉之中,落在那方被墨汁浸透、此刻已重归死寂的青石碑上。
记忆如同被投入显影液的相纸,细节开始缓缓浮现。
墨汁并非均匀泼洒。在它最后的、爆炸性的飞溅中,有几股格外浓稠、格外集中的黑流,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精准地覆盖了石碑上某几个特定的区域——那几个区域的石刻符文,似乎比其它部分更加古拙、深邃,但也磨损得更加厉害,几乎与石碑本身的纹理融为一体,难以辨认。
当时景象混乱,他未曾留意。此刻回想,那绝非偶然。
一个修书人对于“残缺”与“印记”的本能,被瞬间激活。
他立刻蹲下身,也顾不上地上积着的雨水和尘土,将一直小心捏在左手里的那张碑文拓片平铺在膝盖上。拓墨未干,黑色的符文在微黄的宣纸上蜿蜒盘踞。
然后,他伸出右手,将手背上那几点隆起的、绝对漆黑的墨仙烙印,小心翼翼地、对准拓片上被浓墨覆盖最重的几个区域,缓缓按压下去。
就在烙印的漆黑与拓片的漆黑即将接触的刹那——
“滋……”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市声完全掩盖的异响,从他手背与纸张的接触点传出。
阿檐浑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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