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雾锁黄粱(1/2)

柏油路在第三次经过同一棵歪脖子槐树时消失了。

林涛把油门踩到底,后视镜里妻子的脸被导航蓝光映得发青。您已偏离路线。机械女声第19次重复这句话时,婴儿突然在安全座椅上嚎哭,妻子怀里的黑猫炸起毛,冲着挡风玻璃发出蛇类的嘶鸣。

浓雾就是这时候漫上来的。

远光灯刺破的雾气里浮现出青石牌坊,苔藓覆盖的匾额上黄粱镇三个字正在渗血。妻子颤抖的手指几乎戳碎手机屏幕:地图上根本没有这个镇子!她怀中的黑猫突然跃起,抓烂导航屏幕的瞬间,我听见后备箱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音。

那是我们藏在备胎舱里的骨灰盒。

继续开!妻子把安眠药碾碎混进奶粉瓶,婴儿哭声戛然而止。后视镜映出她新做的水晶指甲,上面沾着奶粉没化开的结块。黑猫金绿色的瞳孔突然转向我,它嘴角沾着的奶渍像极了三个月前病危的母亲。

青石板路在车轮下发出骨裂声,路两侧纸扎铺的灯笼次第亮起,每个灯笼面都画着穿寿衣的婴儿。妻子涂着迪奥999的嘴唇开始褪色,她没发现自己的口红印在车窗上变成了暗褐色。

穿灰布衫的老妪拦在车前时,后备箱的抓挠声变成了拍打。她挎着的竹篮里堆满带血脐带,三寸金莲下没有影子。外乡人喝碗孟婆汤吧。豁口的瓷碗递到窗前,混着纸灰的汤水里沉着颗带血槽的臼齿。

我猛打方向盘撞向石墙,后视镜里老妪的头颅旋转了180度,嘴角咧到耳根:林会计,信用社的血款该还了。妻子突然死死掐住我右手,她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母亲氧气管上的橡胶碎屑。

黑猫尖叫着撞开车窗,浓雾裹着纸钱扑进车内。婴儿安全座椅的卡扣自动弹开,襁褓坠地的闷响中爆出瓷器碎裂声——那不是婴儿,是我们在古玩市场买的乾隆粉彩骨灰罐。

柏油路变成了送葬队伍,纸人抬着的棺材里传出抓挠声。妻子摸索安全锤的手突然僵住,她腕间卡地亚手镯内侧刻着张美凤2015,那是本该火化的岳母名字。棺材盖轰然掀开,我看见自己三天前埋在院里的黑猫,它被剥皮的尸体正叼着母亲的金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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